翌日,七月十九, 微雨連綿。
雲照一大早起了, 問這院中的管事侍女借了廚房,親自下廚煮了一碗賣相精致的蔥油麵。
管事侍女歉意笑問:“怎還勞動雲姑娘自己下廚了, 可是這兩日廚房供的吃食不合口味?”
“原本還打算今日趕緊去山上找找,看有沒有缺的那幾味藥材,”雲照小心翼翼端起那碗香噴噴的麵條,對她笑笑,“今日下雨, 一時半會兒沒法出門, 我怕那位姑奶奶要氣炸,就先做碗麵討好討好。”
其實今日是月佼的生辰,這是她特地給月佼做的長壽麵。
管事侍女賠笑跟著她出了廚房, 狀似閑聊:“奴婢瞧著,第五姑娘這幾日不慌不忙的,並不像十分著急要製藥的模樣, 想來也不至於生氣吧。”
這很顯然是來探口風了。
雲照小心捧著手上那碗麵,見招拆招:“嘖,裝的唄。你想啊,你家少主出價那樣豪爽,她不急才出鬼了!不過妖女嘛,派頭總是要端著的, 便是心裏急到火旺,那也得裝作不慌不忙的樣子才行。”
“倒也是這個理, ”管事侍女掩唇一笑,又道,“昨日第五姑娘進城買了那一大堆的藥材,瞧著五花八門的,真叫人摸不著頭腦。”
“那些方子是她吃飯的手藝,自然要虛虛實實叫旁人看不清門道了,不然若叫別人輕易偷學了去,她還拿什麼換錢啊。”
雲照素來是個機靈鬼,句句不動聲色地強調著月佼就是個“有錢能使鬼推磨”的貨色,或多或少降低了對方的防心。
她知道,這管事侍女定會將這幾日的所見所聞回稟給寶船上那位“少主”,這些話其實也就是說給那位“少主”聽的。
其實這也是她與月佼、紀向真這一趟出來之後建立起來的默契。
這種話若由月佼自己說出來,對方未必會信,可是從她這裏狀似無意地遞到對方耳中,顯然就會讓對方覺得可信許多。
“雲姑娘一看便是出自富貴人家,沒曾想竟還會下廚。”那管事侍女話鋒一轉,又說到雲照的身份上來了。
“富貴人家不敢當,”雲照故作謙虛地笑笑,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北邊飛沙鎮上的泉林山莊聽過嗎?”
管事侍女眸色驚訝,“不是前幾個月被官府查抄了麼?”
“那可不,若沒那檔子倒黴事,我照舊還是泉林山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表小姐呢,”雲照撇撇嘴,“也不必落魄到為了學點技藝混飯吃,而跟著那妖女鞍前馬後的。”
“洞天門”此前與“泉林山莊”是有不少交易的,這管事侍女顯然對“泉林山莊”的名號並不陌生。一聽雲照本是出自“泉林山莊”,頓覺親近不少,對她的話也就愈發信任起來了。
管事侍女陪著雲照走到回廊半中,便稱自己有事要忙,叫雲照有什麼需要都直接吩咐院中的小婢們。
雲照客氣謝過,便端著麵去了月佼與嚴懷朗所住的那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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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照敲門後等了半晌沒人應,正奇怪地嘀咕著,卻見月佼神色懨懨地自外頭回來。
兩人進了房中將門掩上,雲照把那碗麵放在外間的桌上,關切地問:“你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月佼捂著肚子坐下,下巴擱在桌麵上,可憐兮兮望著那碗香噴噴的麵條:“癸水來了……”
“哎喲,我可憐的小月佼喲。”都是姑娘家,雲照自然很能體諒她此刻的痛楚,聞言便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見她懨懨不想動彈,雲照索性坐到她麵前,端起麵來喂給她。“我不知你家鄉的風俗,便照中原的規矩給你做了一碗長壽麵。這可是我親手做的啊,不吹牛,我父母兄長都沒享過我這福。”
月佼被她哄得軟軟笑眯了眼,謝過之後,乖乖張口吃了,“你是家中最小的一個麼?”
兩人自打當初在京郊一同受訓認識,至今也快有半年了,交情也一日好過一日,卻從未相互過問過對方的家世。
雲照點點頭,笑著看她將下巴撐在桌上,兩腮鼓鼓嚼得懶懶散散的模樣,覺得這家夥真是有趣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