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2 / 3)

沒有誇張的指天立誓,也沒華麗的繾綣陳情,可他說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那樣篤定,讓人心安,讓人心歡。

月佼猛地傾身環住他的脖子,似是歡喜,又似撒嬌,“你這樣說話,好像話本子裏的男角兒……好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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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的梆子聲透過沉沉夜幕,隱約傳進燈火通明的書房。

沉思好半晌的月佼終於看向嚴懷朗,“誒,之前我放在你這裏的小匣子呢?”

“一直在暗格裏,”嚴懷朗口中應著,走過去轉動了暗格的機關,“有東西要取出來?”

月佼點點頭,放下手中的小茶盞,小步跟過去站在他身後,略微踮起腳,眼巴巴望著他將自己那個三層小匣子取出來。

接過小匣子放在桌案上,月佼有些緊張地扭頭瞧了嚴懷朗一眼,這才自腰間暗袋裏摸出一枚小鑰匙,指尖微顫地將匣子的鎖小心翼翼地打開,取下匣子的上兩層擱在一邊。

小匣子的最後一層中,有幾個奇怪的瓶瓶罐罐,還有幾枚看上去較為貴重的珠玉之物,除此外,就是一個略顯陳舊的錦囊。

月佼將那個錦囊交給嚴懷朗,“這裏頭有個小怪獸,我不知它能不能證明祖父的身份。阿娘隻說,這是祖父給的,能召來千軍萬馬,不可以隨意給別人瞧見的。”

聽她這樣一說,嚴懷朗心中已隱約猜到錦囊中裝的是什麼了。

不過他還是謹慎地打開了錦囊,取出裏頭的東西來。

盈盈燭火中,純黑發亮的烏金石沁著溫潤雍容的光。

“有一點點像咱們監察司裏到處都有的那個,獬豸?”月佼從前並未仔細看過這個東西,此刻細細打量之下,覺得熟悉又陌生,“不對不對,它頭上沒有可辨善惡忠奸的角,獬豸也不是這樣瞧著圓乎乎的。”

嚴懷朗將那烏金石雕成的小怪獸攤在掌心,揚唇對身旁的月佼道,“是椒圖。”

椒圖,形似螺蚌,性好僻靜,最厭惡旁人進入它的巢穴;忠誠勇武,可震懾邪妖。

“怎麼隻有半……”月佼倏地收住口,滿目驚訝,軟嗓顫顫巍巍,“是兵、兵符?!”

“對,”嚴懷朗點點頭,“椒圖兵符。”

這就是同熙帝與羅堇南始終不放棄尋找羅霈下落的另一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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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縉同熙元年正月十五,新帝雲安瀾,與有擁立之功的定王李崇琰於禦書房密談一個半時辰。

在那一個半時辰中,這對血緣上的舅舅與外甥女,以君臣之姿立下君子之盟。

他們約定,將定王李崇琰麾下的虎狼之師“團山屯軍”納入官軍序列,不做定王府兵私用。

“團山屯軍”成因複雜,軍中眾人親緣關係盤根錯節,當時惟有定王能調動自如;而其防線所在的西南境又極其關鍵,兵部及朝中一些將領都隱隱擔憂,團山屯軍或恐隻認定王為主帥,將來若無定王坐鎮,這支鐵血之師將無人可真正調遣。

為平朝中物議與隱憂,定王與團山屯軍眾人達成一致後,以烏金石製椒圖兵符,一分為二,將其中一半交予同熙帝。

彼時同熙帝剛剛登基,羅家也自原州舉家遷來京城,羅堇南更以帝師之尊榮封“太常卿”,位居九卿之首。

因羅堇南一生泰半心血都花在栽培、斧正同熙帝與定王身上,對自家兒女反倒疏於教導、陪伴。對此,不但羅堇南心有愧疚,連同熙帝也深感虧欠羅家姐弟,便多方照拂,特準羅家年僅十三四歲的小兒子羅霈進入內城北庸,與皇子皇女們一同進學聽教。

不獨如此,同熙帝還恩賞羅霈可無詔出入禦書房的待遇。

這個決定在當時引發了朝中反對,連羅堇南本人都稱不妥,但那時的同熙帝到底年輕熱血,隻想著盡力彌補羅家姐弟,便力排眾議將此事定下。

那時正處於新舊交替之間,朝堂山野、內城市井,許多事都尚在混亂中緩慢恢複秩序,宮中的管製也遠無此時嚴謹。於是在當年冬,羅霈竟趁人不防自禦書房取走了那半枚椒圖兵符,孤身出京,從此不知所蹤。

“……那時新政初立,諸事駁雜,羅堇南大人時常與陛下議事至深夜,有時甚至整夜不休,留宿內城三五日都是常事;羅霜大人也常居昭文閣官舍,休沐時才回自家宅邸;而羅霽又入了行伍,因此羅家大宅中常常隻有羅霈一人。”

月佼窩在他懷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揪著他的衣襟,聽得皺緊了眉頭,急急問道:“不是應該還有他二哥羅霽的妻子在家嘛?”

“他二哥羅霽隻比他大不到兩歲,那年還沒成家呢,哪來的妻子?”嚴懷朗好笑地瞟了她一眼,“事實上羅霽因為久在軍中的緣故,很晚才成親,他的大女兒羅如晴比我還小兩歲呢。”

明明此刻在說正經事,月佼還是忍不住氣悶悶瞪了他一眼,小聲哼道:“將人家姑娘的年歲記那麼清楚,也不知是想做什麼,哼。”

“我怎麼聞到酸味了?”嚴懷朗挑眉,促狹淺笑。

惱羞成怒的月佼在他手臂上拍了兩下,“不是我,我沒有!是酸棗仁茶的味道!”

見他滿臉寫著“我就靜靜看你狡辯”,她羞惱地滿麵泛紅,傾身端起桌上的小茶盞就灌進他口中。

“給你潤潤嗓子,”月佼紅著臉瞪他,“接、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