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中宵,燭影輕搖;數聲淺笑低喚, 溫軟似紅塵繾綣, 恍如一瞬星霜換。
月佼抿唇垂眸,並未回首, 隻是望著自身後牽住自己衣袖的那隻手,滿心滿眼都盛了甜津津的偷笑。
“做什麼?”她紅著臉抬頭,水眸斜斜望向房梁,明知故問。
嚴懷朗舉步繞到她身前,笑眸中有湛湛的光:“你這小鬆鼠精, 還真是說來就來, 說走就走?”
他雖笑意和煦,可月佼卻莫名感受到一股別樣的危險氣息。
“是、是你說,旁的事我都不必管, 那我自然就該、就該回去了呀。”隨著他徐徐的迎麵迫近,羞澀伴著莫名的慌亂使月佼連退數步。
嚴懷朗淡淡揚眉,目光始終直視著她, 笑音輕緩:“旁的事你盡可交給我;可我,卻是交給你了。”
眼見她已經退至桌案前,後腰險些就要抵上書桌邊沿,嚴懷朗眼疾手快地上前,環臂護住她的腰身。
她退得太急,沒防備嚴懷朗會伸手來護, 收勢不及,竟將他的手背撞向了桌沿的棱上。
嚴懷朗吃痛地悶哼一聲, 卻並未撒手,反倒順勢將她圈進了懷中。
“很疼嗎?”月佼倏地停下後退的腳步,想要去牽起他的手來查探傷勢。
扣住她腰身的那手卻收得愈發緊了些。
待那陣淺淺的鈍痛過去,嚴懷低頭盯著她,滿麵凝肅:“還有個事,我很疑惑。”
見他忽然神色正經,月佼連忙抬起紅臉看向他,“什麼事?”
“在沅城時,你當真將我壓在牆上……”
他話音未落,月佼立刻麵紅耳赤,抬手就捂了他的嘴,在他懷中羞赧到幾乎要跺腳了,“沒有!沒有壓在牆上!是你自己退到那裏的!”
“哦,沒有壓在牆上,”嚴懷朗點點頭,愉悅偷笑的沉嗓悶悶自她掌心冒出來,“隻是偷親?”
幾日前在監察司的院中無意間聽到紀向真與她的對話時,嚴懷朗心中是頗感驚訝的。
從前他顧念著這小鬆鼠精對世情懵懂,便一直小心克製,直到在龍泉山上的林間,他因她突如其來的躲避而慌張,才忍不住跨過了心中給自己設下的小小藩籬,衝動地親吻了她。
而在那之前,他就怕自己一不留神浪過頭,將她給驚著。
可那日聽紀向真所言,這膽大包天的小姑娘,竟早在沅城時便趁他神誌不清明,先下手為強了!
早知如此……他想想自己克製到愁腸百結、輾轉反側的那些日夜,真是遺憾到扼腕。
提起這事,月佼驀地羞到發急,索性以兩指將他的薄唇上下捏住,紅臉瞪人,“不是不是不是!明明是你先……”
要知道,此時的月佼已是“參悟”過“紅杏樓主”著作中的文以載“道”,又加之麵前這人孜孜不倦的“身教”,自是今非昔比了。
在沅城時她還不太明白男女之間親吻的意義,才會稀裏糊塗做出那樣冒著傻氣的古怪舉動。此刻回想起當時心中所思,總覺十分丟臉,所以她一點也不想讓嚴懷朗知道這事。
可托紀向真那大嘴巴的“福”,到底還是被嚴懷朗給知道了。
“總之,總之,我那時絕沒有想過趁你神識不清就、就輕薄你,真的!”月佼急忙紅著臉強調自己的正直。
嚴懷朗甚是愉悅地哼笑著收緊了臂彎,幾乎將懷中的小姑娘緊緊黏在了自己身上。
他早早對這小姑娘動了心,先是遠遠望著,然後一步步走到她麵前。這之後多少次小心翼翼的迂回試探,於無聲處不著痕跡地極盡誘惑,就想引她入懷。
他一直克製地耐心守著、等著,竟不知小姑娘早在他一無所知時,便已對他生出了心思。
這真是叫他又甜蜜又苦澀,又歡喜……又失落啊。
螢燭微光下,將兩道緊緊相貼的身影半映在書房的牆上,如一對交頸鴛鴦的剪紙小像。
牆上那對影兒就這樣緊相偎、慢廝連,其姿態之綺麗曖昧,直叫人麵如火燒,心如擂鼓。
“那,你此刻想想,可好?”嚴懷朗以額抵上她的眉心,笑音沉沉帶啞。
低語中如有模糊而壓抑的淺吟,似懇求,又似渴盼。
感受到環住自己的懷抱愈發炙熱,月佼反過雙手弱弱撐在背後的桌沿上,悄悄咽了咽口水,紅臉上揚起一絲顫顫的僵笑道:“想、想……什麼?”
“我這人是很矜持的,”嚴懷朗啞聲笑著,低頭貼上她微顫的甜唇,含糊輕道,“若你實在想要輕薄我,請務必,竭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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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天不遂人願”,就在兩人癡癡纏纏之際,書房的門叩叩作響。
馮星野那老頑童在書房外跳著腳低聲嚷道,“收斂點收斂點,探監也有個時限的啊!”
惱得嚴懷朗生平第一次生出個忤逆非常的念頭——
真想一拳打扁自家外祖父的臉。
被驚到的月佼羞赧得隻想就地挖個坑將自己埋了。
心思各異的兩人各自急急平複著曖昧的氣息,又整理了略有些淩亂的衣衫後,麵紅耳赤的月佼仍是手足無措,低著頭不敢看人。
好在那老頑童鬧了兩句後便離去了。
月佼凝神側耳,聽著那施施然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這才嗔了嚴懷朗一眼,小聲開始甩鍋:“都怪你。”
嚴懷朗認命地將這鍋接來背好:“嗯,怪我。要不……”
就不走了吧。
月佼猶如福至心靈般,竟立刻懂了他沒說出口的那半句話是什麼,隨即慌張地抬起雙手捂住自己的紅得要滴血的耳朵。
“不聽不聽,有一顆鬆子精在念經……”
她絕不能再受他的蠱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