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1 / 3)

之前月佼始終沒有逾矩過問玄明一案的後續詳情,到今日才知玄明是被拘押在宗正寺的獄中。

“我記得, 宗正寺是管錄入玉牒的呀……”月佼抬頭看著宗正寺的匾額, 一時有些茫然,“竟還有單獨的牢獄?”

在她的印象中, 宗正寺掌管皇室宗親或外戚勳貴相關的一應事務,其最高官長“宗正寺卿”由皇族擔任,平日裏最重要的事,無非就是“整理皇族名籍簿,每年排出皇家各宗室世譜, 錄入玉牒”, 應當算是個閑散衙門。

嚴懷朗轉頭垂眸,故作嚴厲:“宗正寺轄下的‘都司空’被你給吃了?”

宗正寺轄下有獄官“都司空”,可拘係皇室宗親或外戚勳貴中有罪者;故如有宗室、外戚、勳貴若違律犯禁, 宗正寺亦參與審理,自然也就有單獨的牢獄。

“哦,對對對, 我一時忘記了,”月佼有些慚愧地偷覷了他一眼,腳下慢了半步,跟在他身後上了台階,“同熙元年時,就是宗正寺主審平王的。”

當年平王案的主審官員正是時任宗正寺卿, 李氏縉最後一位監國公主——朝華長公主李崇環。

朝華長公主既是同熙帝的母親,又是平王李崇珩的長姐, 算是在李氏縉與雲氏縉之間承前啟後的人物,在當年那局勢下,論出身、論名望,她都是主審平王的最佳人選。

那時朝華長公主顧念骨肉親情,極力陳情,免了平王死罪,是以平王最終的結局便是羈押於天牢詔獄直至壽終,終究算是網開了一麵。

“現今的宗正寺卿是誰呀?”月佼問得很小聲,心虛得脖子都快縮起來了。

她隻是一個小員吏,之前經手的案子與宗室貴胄牽連不大,沒什麼機會與宗正寺打交道,她便從未注意過如今的宗正寺卿是誰這件事。

嚴懷朗輕笑了一聲,應道,“李君年。”

“誒?”月佼忍住撓頭的衝動,益發慚愧了,訕訕笑道,“原來定王世子是有官職的啊……”

“看來該讓謝笙給小書院安排一堂課,專程講一講朝中各部主官都是誰。”嚴懷朗回頭睨她一眼。

月佼急忙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角,苦哈哈皺著眉頭嘀咕:“別人大約都知道的,隻是我沒有注意,不必這樣啊……”

若被同僚們知道隻因她不識宗正寺卿,就莫名多出一堂課來,她在右司大概不會再有朋友了。

“你在家偷偷教我就是了嘛。”她小小聲聲地求了一句,兩排小扇子似的睫毛撲扇撲扇。

嚴懷朗輕咳了一聲,像被燙著似地,急急將頭扭回去目視前方。“你若再拿那種眼神看我,是會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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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穿行在宗正寺院中的曲廊下,一前一後微錯半步,正是上官與下屬該有的距離。

“誒,對了,上回那個‘半江樓’的少主,是寧王的……”月佼忽然又想起之間在沅城抓到的那圓臉狐狸。

若他是寧王的後裔,那自然也該羈押在宗正寺。

可話才問出一半,她又倏地收住,“可以問嗎?”

從沅城回來後,“半江樓”的案子就由嚴懷朗與謝笙麵呈同熙帝,最後如何處置,就不是月佼的職階該過問的了。

嚴懷朗心中有些泛軟,對身後這亦步亦趨的小姑娘的喜愛,似乎在這個瞬間又被推到了新的巔峰。

他的小姑娘啊,無論私下裏對他如何軟綿綿、嬌滴滴、黏黏纏纏,卻從不仗著兩人之間的情意,就逾越過問公務上不該她知道的事。

即便偶爾好奇問出了口,也會很快小心翼翼詢上一句,“可以問嗎”;若他說不能問,她便再也不會提,從不讓他有半分為難。

怎麼可以乖成這樣。

“那家夥起先說是寧王的小兒子,”嚴懷朗難得破例徇私了一回,滿足了她突如其來的好奇,“後來又翻供改口說不是,便被移交給大理寺了。”

月佼點頭“哦”了一聲,不再刨根究底。

一路行至宗正寺都司空院門口,遠遠就見李君年正等在那裏。

“陛下回宮了?”嚴懷朗問。

李君年頷首,看向他身後的月佼:“陛下的意思是,玄明既指名要見你,便允了他這請求。倘若他隻是耍花招也無妨,倒不強求你非要問出些什麼。即便他一字不招,待進了紅雲穀,查實有新學傳播之事,按律處置就是了。”

顯然,同熙帝一開始或許還顧念著同有李氏血緣,想從玄明的供述中為他留些餘地,可這些日子玄明的沉默頑抗已耗盡了她的這點慈心。

“我知道他為何什麼都不說了!”月佼恍然大悟,以手掌按住自己的額頭,“他就是仗著外人輕易進不了紅雲穀啊……”

嚴懷朗也立刻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節,對一臉莫名的李君年解釋道,“紅雲穀外的瘴氣林詭譎毒甚,前年我曾去探過路,靠著隋枳實給的解藥也闖不過。”

玄明這家夥,似乎比寧王家那個圓臉狐狸聰明得多啊。

李君年是聰明人,頓時也就悟了:“他這是用自己做餌,不動聲色地給陛下設了個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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