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話說峰穀浪尖(五)(1 / 2)

天氣仿佛也感應人的心情,十二這天,天色昏黃,暗淡無雲,樹木呆滯著,一動不動,河水木然,忘卻了流淌。

秦府中氣氛凝重得連空氣都不敢肆意流動。

府外觀望的人屏氣凝神,府內進進出出的人輕手輕腳。

雲映綠正在更衣、束發。這外穿的白袍和罩發的白帽,是她給竹青畫的樣,讓外麵的裁縫定做的。

裁縫當時好奇地拿著衣樣左看右看,問竹青是不是哭喪用的。氣得竹青脹紅了臉,呸,呸個不停,連叫穢氣。

頭發一絲不亂地塞進醫帽,醫袍在後麵係好,戴上口罩。竹青和小德子也同樣穿戴好,三人走進那間臨時手術室,秦論一身寬鬆的罩衫,已經躺在上麵了。

室內艾香與白醋的蒸氣仍在醒蕩著,北朝的巫士白著一張臉,身穿巫士奇形怪狀的異服,手中拿著根拂塵,坐在角落裏,緊閉雙眼,瑟縮成一團,口中喃喃的不知在念叨著什麼。刺蝟籠子也提了進來,小刺蝟兩隻眼驚恐地轉個不停。

這間臨時手術室是雲映綠特地挑的一間廂房,她怕光線不行,會影響做手術。這間廂房上麵有扇天窗,四邊的窗戶也大,這樣就不要考慮光線的問題了。即使這樣,她還是讓人在廂房的四邊點亮了幾盞大燈。

雲映綠找不到橡膠手套,隻得把手放在浸泡手術器具的酒精中消毒,手指泡到發軟,她才抬起手臂,走向長桌,對著秦論微微一笑。

竹青和小德子一臉嚴肅地站在她身後。

“害怕嗎?”雲映綠笑著問秦論,解開他的長衫,竹青害羞地別過臉去。

“我似乎是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裸露。”秦論自嘲地傾傾嘴角。為了手術的方便,他隻罩一件寬鬆的外衫,裏麵不著一縷。

“你命在旦夕,繁文縟節暫且放下。”雲映綠平靜地鬆開他的袍帶,他精瘦的胸膛盡收入她的眼底。

小德子也有一絲尷尬,雲映綠冷靜沉穩的態度令他覺得有一些困窘。

雲映綠專注地摸索著他的腹部,手指在腫形物附近停下,她屏住呼吸,感覺到蛇蠱四周皮膚微微的起伏。

她定下心神,回過頭,“小德子,專注一點,盯著我。”她嚴厲地說道。

小德子站直身,和她峻的神色相望,手術中,雲太醫的表情好嚴厲。

“把草汁遞給我。”她伸出手。

小德子俐落地遞上草汁的瓶子,她沾了一點在手中,圍著蛇蠱畫了個圈。

蛇蠱突地蠕動了下,秦論驚得身子都僵住了,雲映綠的心一下提到嗓子口。

蛇蠱象是翻了個身,不一會,又沉沉睡去。

“咒語不準停。”雲映綠閉了閉眼,扭頭對角落中的巫士說道。

巫士搖頭晃腦,絮絮叨叨,就是頭都不敢抬一下。

“小德子,備刀,過火,烹胡麻散。”雲映綠鎮定地說道。小德子是男生,膽量一定比竹青大,竹青隻是候補助手。

秦論一直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雲映綠。不一會,小德子端上溫熱的胡麻散,雲映綠接住,手一伸,扶起秦論。

“映綠,”秦論突地握住她的手,“映綠,映綠……”他什麼也不說,隻是呼喚著她的名字。

千言萬語盡在這兩字之間。

“我知道,下輩子一定要回應你,不能讓你一廂情願。”她溫和地一笑,知道想聽她的承諾。

“好!”秦論欣慰地一笑,接過胡麻散,一飲而盡,眉頭都沒皺一下。

灼熱的液體淌入喉,溫熱的感覺立即脹滿他的小腹,那股熱迅速漫向四肢,秦論軟軟地躺下去,他開始覺得恍惚和暈眩。

雲映綠扭頭接過小德子遞上來的刀,那刀細長、刀口鋒利,在白光下綻放森冷的寒光。秦論注視著她,她清麗的小臉緊繃著,清眸專注,一舉一動皆是那麼緩慢而充滿自信與優雅。

秦論看得入迷,他朦朧的視線被白光燃亮,忽然間他什麼也看不見了,一團黑暗緩緩地向他壓來,他想喊她的名字,嘴張了張,他跌入了昏暗之中。

雲映綠一直在注意著秦論的反映,一看他昏迷過去,她讓小德子用布繩束住他的手腳,不讓他在手術中有一絲的動彈。

她整個敞開他的醫袍,在先前畫好的圈子邊再次塗上一層外用的麻沸散,在裏端塗上止血草汁。

然後,她緩緩地抬起刀,沿著圈圈按了下去,秦論本能地抽搐了一下。

小德子惶恐地閉上眼睛,不敢看,也沒有勇氣看。巫士抬起頭,看到一股血漿象噴泉一般噴了出來,他整個人全傻住了。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突地在廂房內飄蕩開來。

“夾子。”雲映綠割到了血管,低聲命令。

小德子撕開一隻眼,摸索著從醫箱中拿出止血夾,額頭上冒著冷汗,臉色發白地轉過身,在一看到象被鮮血淹沒的秦論時,“砰”的一聲,小德子直直地往後一仰,昏厥了過去,“當”的一聲,止血夾落在了牆角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