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間布置精巧的院落,假山樹木錯落扶疏有致,早晨的陽光懶洋洋地照著,一抹穿過半開的窗子照到那繡著鴛鴦戲水的淡粉色紅綃帳上。

簾子掀開,從裏麵鑽出個男人,褻袍鬆鬆垮垮地係著,一雙桃花眼略有些腫,雖然已過而立之年依然不失俊美,整個人有些萎靡。

“娟兒!娟兒!”他叫了幾聲沒有人應他,便走到桌邊抓起那茶壺仰起脖子灌了幾口,罵道:“這死丫頭哪去了?連水都不換了!明兒早趕了出去。”

一隻纖細的手指撩起帳子,露出一張芙蓉麵來,帶著幾分妖嬈和幾分惺忪,道:“我攆了她去,你可有銀子再給我買一個?”

男人回頭,攬了她,討好地,“以後我給你買十個八個也沒有問題!不過現在還不行,”他貼近她的耳朵小聲地說了句話。

婦人瞪大眼睛,“你還去找她?不是說百裏家要被……”

男人忙捂住她的嘴,“我的姑奶奶你小聲點!不是沒事了嗎?前兒我捎了信,已經回了我。”

婦人惱道“那麼個半老徐娘你也抓著不放?你把我放在了什麼位置?”

男人握了她的手,嬉笑道:“當然是心尖兒上,聽我說,寶貝兒,她出手大方著呢,等再攢些銀子我們就遠走高飛再也不回來了,好不好?”

婦人動心,低眉想了想,道:“那你小心,她是個狠的,我怕她知道……”

男人滿不在乎,道:“你放心,她就好你男人這樣的。哎,想當年我也是錦衣玉食呼奴使婢,隻是家道中落,劉家毀了婚,她有愧於我,自然對我百般好。”歎惋了幾句,便起身穿衣。

婦人也不多話,披了衣服伺候他穿衣。

男人想了想,道:“那藥還有沒有?”他貼近她的耳朵,“這幾日被你纏得久了,有些不支了。”

婦人啐了他一口,轉身從一個格子裏摸出一包東西遞給他,“小心點用。”

男人親了她一口,便自己拾掇著出去了,他沒有注意到那婦人眸中稍閃即逝的狠毒。

兩日後的早晨,一輛青帷馬車離開了百裏府在街麵上轉了幾個來回,便到了南郊的一處僻靜的院落。

馬夫下來四下張望一番確定沒人後,敲開了院子的門。

接著一個丫鬟扶了個帶著帷布的婦人下車徑直進了院門,門吱呀一聲便關上了。

院子裏一棵的金桂著繁花如星,吐著濃鬱的香味,一個婆子佝僂著身子引著兩人到了西廂房門前,掀開了門簾子。

那婦人走了進去,丫鬟和引路的婆子便無聲地退開了。

須臾,裏麵傳來婦人壓低聲音的怒罵聲和一個男人喏喏聲。

大夫人瞪著那穿著光鮮滿臉賠笑的戚耀祖咬牙切齒,道:“你這個挨千刀的,這麼久了老娘在裏麵擔驚受怕,你倒是過得滋潤!”

戚耀祖委屈地,“表妹,你真是誤會我了,這幾年來你見我的麵兒太少,我想你卻又不敢去找你,就是那禍事也是後來聽說的,你想著我的身份怎麼能去見你?就是見了你又能如何?”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胸口,“你摸摸都是骨頭,一直念著你茶飯不思,好不容易聽說百裏家沒事了,這不就約了你見麵?”……

他時而情意切切,時而做低伏小,直把大夫人哄得暈暈乎乎,又愛又恨,死命地掐了他一把,啐道:“我知道你的不容易,更不能怪你,不過,你若是背叛了我,哼哼……”她眼睛裏露出絲殺氣。

戚耀祖心頭一顫,忙捧了她的手,溫言軟語道:“表妹,在我心裏,你始終是第一人……你不知道,聽說那事時,我是又驚又怕,隻想攜了你逃走去過安生的日子。”

大夫人撫摸他的臉,動情地道:“冤家,有你這句話,我死了也甘心!”

戚耀祖見她不再動怒,心裏安定下來,起身倒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湊到她的唇邊,道:“表妹,好久都沒有在一起了,喝杯酒助興如何?”

大夫人臉兒微紅早已意亂情迷,一手端了酒喝了,一手亟不可待便去扯他的衣袍,嘴裏道:“親親表哥,妹妹想死你了……”

戚耀祖眼底閃過絲鄙視,就勢攬了她倒下,紗帳被放了下來。

僅一牆之隔,鳳非煙坐在那把玩著茶杯,神色自若,那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音不斷傳入耳膜。

暗影瞧著她那摸樣不禁歎氣,這主子也不怕耳朵長針眼。

忽然隔壁傳來一聲痛苦的呻吟,“……不要……我,我心裏難受……”呼哧呼哧似乎是喘不上氣。

“表妹,你怎麼了?”戚耀祖一疊聲地喊著。

有什麼重物被推倒在地上的聲音,大夫人痛苦地,“快……叫人……不,叫丫鬟……快,你不要走,不要,你這個該死的……”聲音裏是震驚還是痛恨,漸漸微弱下去。

門簾子被大力甩動,那邊好久都沒有了聲音。

鳳非煙低著眉眼,靜靜地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