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宗決端坐在主座前,身後是一幅龐大的黑色金屬浮雕,一條巨龍張牙舞爪,吞雲吐霧,映著他彷如刀刻般的五官顯得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禦史範中渠越隊而出,“啟稟皇上,臣有本奏。”
“諾。”
範中渠道:“西陵初年,東三郡遇大旱蝗災,幸皇上英明,遣派卓氏醫女領旨出巡,救災民於水火之中,乃奇功也。這般奇女子是我西陵之幸,臣等奏請皇上許卓氏女以爵位、金帛,以示皇恩浩蕩。”
宗決眸光閃了閃,含笑道:“愛卿所言極是,卓氏女確實居功甚偉,不知道愛卿以為可以許以何種爵位?”
範中渠道:“卓氏女年齡小,又隨伺皇上多年,臣以為可嘉許為公主。”
宗決眯了眼。
旁邊一人道:“範大人所言極是,臣等附議。”
稀稀拉拉又站出了幾人,對鳳非煙大為讚賞,並附議。
宗決依然含著笑,眸子卻是冷冰冰的,把住龍案的手微微握拳。
“不可!”一人義正詞嚴地道:“臣以為不妥,卓氏女雖然立下如此功勞,但是出身堪究。有知情者言,卓氏醫女乃是冒名!”
群臣嘩然。
那人將折子遞上,“請皇上過目。”
太監接過,呈給宗決。
上麵幾行字,墨跡淋漓:卓明兒,非卓氏女,來曆不明,居心叵測。
宗決捏著那信,淡淡地道:“詹愛卿所言的知情人何人?”。
那人道:“卓府的丫鬟阿梅,她說此女是三月間隨商隊來卓府,因為卓大小姐不願入宮,所以,此女自薦願入宮為醫女。”
宗決似笑非笑,道:“詹愛卿查得倒是仔細啊!”
那人抖了抖,低頭道:“臣不敢,臣秉心為公,惶恐有心存不良者混入皇宮,行謀逆之事!”
“嘭”的一聲,宗決一拳砸在案幾上,冷笑道:“東三郡天災**,賑災糧款被劫,奸佞者貪墨,置國法百姓性命於不顧,詹愛卿怎得不見如此義正詞嚴?”
“皇上……”對方撲通跪下,叩頭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臣該死……”
宗決向後靠了靠,語氣淡然,道:“你確實是該死!”
一語落定,對方癱軟在地,其他的大臣們都往後縮了縮脖子,噤若寒蟬般。
崔大郎低了頭,脊背微微彎曲。
禦書房裏,寬大的帳幔垂掛下來,遮住了外麵的陽光,裏麵光線幽暗。
房間一角的鎏金獸嘴裏吐出嫋嫋白煙,香氣清冽悠長。
宗決一手支額閉著眼睛,一手玩弄著朱筆,麵前鋪開一份奏折,上麵被大大地畫了個朱紅的叉子。
高至悄沒聲地躬身而立。
“朕是不是有些失態了?”宗決突然發問,卻依然保持著那樣的姿勢。
高至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對方也沒有指望他回答,輕歎口氣,睜開眼睛,道:“朕容不得別人對她質疑,縱然她的身份不明。可是,如果不是她,薑陽壺縣越縣已經是民不聊生,尉遲金氏會將這天下攪得一片混亂,朕,又怎麼能這麼輕鬆地解決這些隱患?”
高至道:“是,明姑娘居功甚偉。”
宗決笑了,道:“你倒是學了句馬屁。”頓了頓,又道:“請立公主,你怎麼看這件事?”
高至囁嚅了下,道:“老奴不敢置喙。”
宗決道:“你跟了朕這麼多年,朕的心思怎麼能瞞過你?”
高至小腿微抖,跪了下去。
宗決不看他,淡淡地道:“朕會封賞她,但是不會是公主,這般奇女子朕怎麼能舍得放手?”向後靠著,眼睛看著檀木為梁的雲頂,慢慢地,“朕知道她的身份可疑,她是東華人,但是除了這個朕什麼也不知道。”
他微微眯眼,似乎又看到了平原關牢房裏那個鍾靈毓秀的少年人,被遮掩在那張平常的麵皮下的絕世容色,那夜無意中闖入自己寢宮的黑衣人,再聯想起對方麵臨危險時那份淡定果敢,決戰千裏的運籌帷幄。
她到底是誰?以對方的聰慧和能力若是與自己為敵,隻怕是最可怕的敵人!
一念及此,他竟然有些心驚肉跳。
一個突兀的想法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裏,脫口道:“你說她會不會是……”他猛然吞下了後麵的話。
高至詫異地看著他,隨即低了眼。
宗決吐了口氣,將那份懷疑和震驚壓了下去,神色卻不定。
高至遲疑著,道:“皇上懷疑明姑娘什麼?”
宗決道:“朕相信她對朕的好,但是,”他想起在鳳非煙完全失憶前曾經把自己認為是世子哥哥,那個世子哥哥到底是誰?難道說,這個世上還有一個人和他長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