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嫋繞,煙柳絲絲縷縷地垂落拂過水麵,點點漣漪蕩開一圈圈的縠紋。
段四娘的心也像這水紋般悄悄蕩漾,她悄悄掀起眼瞼看著慕容湛棱角分明的側麵,刀刻般的五官,微垂的睫毛覆著那星眸,深不見底。
那個人是那般的高貴清雅,卻透著股拒人千裏之外的疏冷。
她與慕容湛是兒時的玩伴,確切地說,是與慕容嬌嬌的交好曾經見過他幾次。
在她的記憶中,那是個容貌俊美卻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沉鬱之色。她記得,第一次相遇時,她和慕容嬌嬌在放風箏,五六歲的孩子是天真爛漫的,翻飛的裙裾在綠草紅花中如翻飛的蝴蝶。
眼睛盯著高空中遙遙直上的風箏,她扯著線奔跑著,笑著,一不小心跌倒在地,膝蓋磕到了一顆小石子,當時疼得她眼淚都有流出來了。
她扁扁嘴剛要哭,卻發現花叢中站著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眉眼秀氣,膚色白淨,與慕容嬌嬌有幾分相似,隻是那雙眸子透著冷鬱,看著她,有一點亮光一閃而逝,便抿緊了唇。
段四娘忘了哭,看著對方,突然露齒一笑,伸出手,“小哥哥,拉我一把。”
對方遲疑了著,最終還是伸出了手拉起了她。
她尚沒有來得及說聲謝謝,遠處慕容嬌嬌跑過來,後麵跟著好幾個丫鬟婆子。
小男孩眯眼看了下,轉身迅速地走了。
慕容嬌嬌氣喘籲籲地跑到跟前,“四娘,你怎樣?摔傷了沒?”
段四娘這才感覺到膝蓋火辣辣地痛,她哎呀了聲,眼睛卻看著小男孩消失的方向。
慕容嬌嬌哼了聲,道:“他是個那個壞女人的兒子,不要理他!”
段四娘好奇,雖然年紀小卻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低了頭沒有說話。
回到段府,她有心無心地打聽著這慕容府裏的情況,倒是從貼身嬤嬤的閑談中得了幾分端倪,才知道對方是慕容端的嫡子,與慕容嬌嬌一母同胞卻並不親近,生母貴為主母卻並不受寵,因為當家的是慕容素儀。
當年慕容姐弟落魄無靠,使長大後的慕容端沒有找到合適的婚事,慕容素儀給他求了一個官至四品的武官之嫡女,容貌雖佳,性情卻懦弱,即使生下了一對子女並不受寵,更不得慕容素儀的喜歡。所以,女兒生下後被抱養在對方的身邊不能相見,慕容端為了遷就胞姐根本不假以顏色,寧願在外麵尋歡作樂,加上母家勢微,時間久了,慕容夫人鬱鬱寡歡,終日纏綿於病榻之上。
彼時八歲的慕容湛痛恨慕容素儀,多次衝撞對方引起對方的嫌惡,往往被懲罰。
府裏的人都是踩低捧高的,冷落母子兩,致使幼小的慕容湛孤僻冷漠,幾乎不與人交往。
不自怎的,這一麵之後,段四娘卻對慕容湛念念不忘,總是想起他那沉鬱的眸子,偶然閃過的亮光。
再一次相見,是在慕容素儀的生辰宴上,他對著眾星捧月般,雍容華貴的慕容素儀行禮,不亢不卑,卻帶了疏離。
慕容素儀也沒有掩飾自己的嫌惡,簡單地說了兩句便擺手讓他退下了,倒是對庶出的慕容三公子態度溫和,她注意到慕容湛垂在兩側的手握成了拳。
晚宴開始後,她偷著個空跑了出來,在一僻靜處找到了他。
看到她,對方吃了一驚,再就是警惕和倨傲。
段四娘盈盈而笑,如夜風中緩緩綻開的花兒,幽香淡然,她道:“湛哥哥,那次謝謝你扶我。”
對方楞了下,神情有些窘迫,目光柔和了下來,難得地,唇角微勾起了個弧度。
……這樣的慕容湛與段四娘相識了,雖然短短的幾次見麵卻是歡喜的,儼然成了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