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然從府衙回來,推開門將頭挨著門框靜靜地靠了會兒,然後才慢慢走進去,坐在椅子上。
小硯子察言觀色,忙沏了杯茶遞給她,站在她的身後動作輕柔地揉捏著她的肩膀。
武安然啜了口,將茶杯攏在手心,有些出神地看著一角,道:“你說,他會出現嗎?”
小硯子不忍心打擊她,道:“嗯,夫人一定會心想事成的。”
武安然苦笑著,閉了閉眼睛,道:“三年了,每每一睡著便能夢到那日的火和血,夢見他倒在血泊裏……我隻想見他一見,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對我,明明他還活著卻躲著我,我想讓他給我一個交代……即使……我也死心了……”
小硯子點頭,又察覺對方看不到,便道:“一定會的,一定會的……”探頭看對方閉上了眼睛,關心地,“主子,你的身體還虛著呢,我伺候你睡會兒吧。”
武安然點頭,由著她用溫熱的毛巾擦洗臉和手指,起身走到床邊,便要往床上坐。
正在這時,門被輕輕叩擊了幾下,傳來許超溫和的聲音,“武夫人,您睡了嗎?”
武安然直起身,困意消失了大半,她示意小硯子去開門,自己轉身坐到原來的椅子上。
門開了,許超走了進來,臉色有些白,精神卻尚好,他的一隻手臂被白帶捆了好幾道,然後掛在脖子上在後麵打了個結,看著有點滑稽。
武安然迎上去,道:“許大哥,您還沒有好,有什麼事叫我一聲就好了。”
許超道:“沒事,我聽說有人死了?”
武安然神色不禁黯然,道:“是,就是那個杏兒,說是失足墜樓而亡。”
許超蹙眉,道:“我想看看她的屍體。”
武安然一愣。
許超解釋道:“你該知道你中的蛇毒不是一般的毒,中毒者無一幸免,而當日若不是暗衛發現的早又做了急救措施,隻怕你現在……”他吞下了後麵的話。
武安然想起那幾日瀕臨死亡的絕望和痛楚不由地打了個寒噤。
許超繼續道:“這種蛇稱之為幽冥之王,它的存在數量極少。最喜歡盤住在百年墳穴中,幾乎不見天日,曾經是南風煉蠱者的最愛,得之者以精血養之,一旦被馴服,便終生視其為主,甘心為之驅使。”
武安然眉尖挑了挑,沉吟著道:“這麼說,這蛇來得奇怪?”
許超點頭,道:“本來我想要好好查探一番,卻不料出了這件變故。閑下來想了想,將這幾件事聯係起來,我覺得有些疑點。”
武安然沉默著,她出身將門,寡母和哥哥在世時也是百般寵愛,卻不同於一般深閨女子,生性爽直大方,風光月霽,所以得鳳非煙傾心相交。至於後來東華國破,鳳兮立國,再然後南風入侵,國破家亡,在顛簸流離中活了下來,心性早已非平常女子能比。更何況,這三年來,她以一己之力保住了傅氏皇商的皇商地位,其心智能力韌性可堪當世奇女子。
她隱約察覺出一點端倪,對方是針對自己而來,而原因很可能與那個人有關。也就是說,傅禺書一直在這裏!
她煩躁,她怨怒,卻又思念不舍。
她深吸了口氣,握緊了拳頭,慢慢又鬆開,道:“如此,我們去看看。”
許超沒有異議,兩人說著便往外走,小硯子跟在後麵隨手帶上了門。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在門被吱呀一聲關上時,梨花木床上的枕頭微微動了動,伸出一小截斑斕的尾尖,又縮回了枕頭下。
×××××××
天陰沉沉的,風潮濕而帶著涼意,吹到身上有絲絲的涼意。
武安然縮了縮脖子。
小硯子道:“爺,您和許大人先走,奴才給您去拿披風。”
武安然想了想,道:“我枕頭下還有一瓶藥,也一起拿來。”
“是。”小硯子返身回去了。
兩人出了客棧,早有人趕了馬車等著。
許超示意她先上去。
武安然一手把住車門使力蹬上,卻晃了幾晃。”小心!“許超另一隻手扶著她的胳膊,遞了力。
武安然回頭感謝地笑了笑。
許超低了眼,動作麻利地上了車,與她對麵正襟而坐。
武安然沒有介意。
馬車噠噠出了城門,直奔城外的一處墳崗。
因為杏兒出身貧寒,死後也隻是草草埋葬,隻有一個小小的黃土堆,上麵插著根招魂幡,迎風獵獵作響。
無聲地出現兩個黑衣人,恭敬地向武安然施禮後便用備好的鐵鍬開始挖土。
許超站在一邊,一眼不眨地看著。
武安然手下意識地揪著衣襟又放下,目光漂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