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葉青是敏感的,剛才在係辦門口的時候,碰到一個熟悉的老鄉,見到她之後一臉沉痛像是剛剛參加完葬禮一樣,甚至還拍著她的肩膀,說,沒關係,想開點,以後還有機會!一切都變得不太正常了,葉青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隻是她還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變化,完全出乎意料,事後葉青也曾問過自己,如果不是田寧,而是一個其他不相關的人來頂替自己,自己是不是還會這樣難以接受?會不會心裏好受一些?那段時間她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準備比賽上,甚至顧不上學習、甚至就連得獎之後哪支手捧著獎杯、微笑的時候應該露出幾顆牙齒都設想過了,就是沒想到臨到最後會由別人來頂替自己出場。高老師後來說些什麼,葉青根本就沒聽進去,腦海裏麵首先浮現出來的居然是袁世凱——這個坐享其成、剽竊別人勝利果實的大敗類!

這一切荒唐得就像拙劣的電視連續劇,葉青不知道什麼樣的反應才是恰如其分的——驚愕、憤怒或是哀求,隻是一味沉默著,眼神空洞。葉青隻想逃離,找一個沒人的地方自己待著,不知道為什麼高老師的雙唇一直都在一張一闔地忙碌著,宣布這樣一個簡短的決定似乎不用囉裏囉唆講這麼長的時間,應該是在安慰自己吧!當葉青從天馬行空的遐想中回過神來,發現高老師已經停止了苦口婆心的勸慰,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就像她的臉上突然長出了獎杯一樣,才猛然意識到高老師其實正等待自己的表態,高老師,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不會有情緒的,我先走了!口氣出乎意料的平靜,好像說的是別人的事情與自己無關一樣。

葉青的深明大義讓幾個老師長出了口氣,雖然大家都覺著這事辦地不大地道對於葉青也實在有失公平,但還是為田寧代表係裏參加比賽肅清了障礙,感到歡欣鼓舞,可以說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可是這最重要的東風——田寧卻始終不肯答應,係裏幾位輔導員老師輪番轟炸,苦口婆心地講道理,甚至連威逼利誘都使用上了,田寧卻根本不為所動,直說還是讓葉青去參加比賽。眼看著比賽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大家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換角事件中的兩個重要當事人葉青和田寧,倒是沉得住氣兩個人像是約好了一樣誰也不提比賽的事情,每天還是若無其事地一起上課、一起吃飯。焦灼的幾天之後,田寧收到了葉青的一張紙條“田寧:高老師已經找我談過話了!我想老師也一定找過你了,還是答應參賽吧!你這樣拖著不是辦法,對我們兩個人都沒有什麼好處!弄不好老師還會認為是我太小氣了,才讓你有那麼多的顧慮!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雖然我被替換下來但這並不能怪你,高老師跟我介紹了你的情況,我就權當自己在選拔賽中直接被你淘汰了!這樣我們都會好受些!時間不多了,我會幫助你的!一定要爭取拿到冠軍呀!注:我們還是好朋友。”

葉青作出這樣的舉動純粹是實屬無奈,但凡有一線機會她都會繼續爭取,甚至她還存有一絲幻想——如果田寧還是堅決拒絕,時間緊迫說不準係裏還是會讓自己去參加比賽。可是高老師居然讓自己來做田寧的思想工作,她才知道大局已去,無可挽回;既然所有人都已經把麵子做足,她隻能把“裏子”填上,否則真的是不識抬舉了,何況高老師話裏話外都在暗示自己,大家心裏都清楚這件事情讓葉青受了委屈,係裏是不會虧待她的。但紙條上寫的並不全是虛情假意,葉青還有一絲理智,田寧被卷入這場是非中,雖然是偶然中的必然,但多少還是有些委屈的,自己沒有必要遷怒於她。至少現在還不是遷怒的時候。

很多年之後,田寧都不會忘記當時那張普通的小紙條帶給自己的複雜感受:感動、內疚、幸福、激動混雜在一起,熱辣辣地直衝嗓子眼,鼻子酸酸地有想流淚的衝動。即便後來有很多不愉快的事情發生,田寧還是寧願相信,當時的葉青是真誠地,她隻是太好強了,凡事都想走到別人的前麵而已。事情終於不必驚動程主任,雖然過程曲折但還是有驚無險地解決了,說不準還會應驗好事多磨呢!

葉青很少作出承諾,但並不代表她是言而無信的人,恰恰因為她信奉言必行行必果。留給田寧準備的時間並不多,好在從小練就的紮實基本功並沒有被荒廢,應付這樣的比賽還不至於手忙腳亂。葉青像是大明星的貼身助理,陪著她一遍遍地排練、彩排;陪著她化妝;提著演出服、伴奏帶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了解內情的人無不稱讚葉青的深明大義。其實這樣的全程陪同對於葉青來講更像是包著創可貼的傷口,動或是不動都是敏感的不舒服,還不如索性遠遠地避開,至少落個眼不見心不煩的清靜。現在卻要眼睜睜地看著別人享受著本應屬於自己的眾星捧月,還要做出無所謂的笑容,隻有到了晚上熄燈之後,黑暗中的葉青才能放鬆自己,她感覺自己的麵部肌肉因為白天笑得實在太多了都已經有些酸痛了。撕去偽裝的葉青不得不承認,自己並沒有想象中堅強、高尚,她幾乎是咬著牙將嫉妒、怨恨一點點地揉碎了、掰細了硬生生地咽下去的,希望田寧演講的時候緊張地忘了詞、才藝表演的時候踩到自己的裙子當眾摔個大馬趴,這種想法就像是圍著食物打轉的蒼蠅一樣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