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兮輕輕搖頭,“我還是個小孩子。”
司影從上至下的在她身上審視一圈,也搖搖頭,什麼都沒說,又像是什麼都說了。
看司影用完餐,又過了將近半個小時,保姆敲門,給司影送來一杯熱牛奶,又對沈木兮說,“季先生叫您下樓用餐。”
沈木兮不知發什麼神經,認真的反駁了一句,“他不是季先生,他是我遇白叔叔。”
司影滿臉黑線的看她一眼。
沈木兮也被自己逗笑了,咯咯的笑了幾聲,又安撫司影,“看來你家楊小爺是想明白了,要不然哪有心情吃飯,放心好了,一定會沒事的。”
司影本就是情緒內斂,這會仍舊神色寡淡,點下頭,催她,“快去吧,別讓你遇白叔叔等急了。”
沈木兮坐在季遇白旁邊的餐位上,看了會抱著頭緘默不語的楊言,開始對季遇白使眼色,想問問他,思想工作進展是否順利,這人似乎誠心跟她作對,看她擠眉弄眼做口型一套啞語結束,淡淡笑一聲,“木兮,有話直說。”
沈木兮摔下筷子,白他一眼,直接看楊言,硬邦邦的問,“你,怎麼想的,要是覺得不想跟司影過了,我就把她接走,以後孩子我養,跟我姓!”
季遇白沉著臉用力拍了下她腦袋。
沈木兮吃痛,扭頭看他一眼,聲音還是聽話的軟下來,“司影現在……”
放在一旁的手機就在這時忽然震動起來,突兀的打破了這死氣沉沉的壓抑,沈木兮不以為然的瞥了眼屏幕,看到上麵閃動的名字後立馬驚愕的捂住了嘴巴,扯著季遇白起身就朝樓梯上跑去。
楊言動作僵硬的看了眼沈木兮慌慌張張的背影,突然醒徹般的衝了過去,青白著臉把人推開,踉踉蹌蹌跑去了臥室……
產房外。
夜色已經濃了。
樓道裏靜悄悄的,整個世界都在沉睡,耳邊除去輕微的腳步聲,便是窗外那幾顆木棉樹葉子撲簌的聲響,摻雜到一起,莫名的引人心慌。
沈木兮來回踱步久了,腳丫都酸脹,後來索性乖乖的縮到季遇白懷裏,腦袋枕在他肩膀,卻還是不能放心的闔眼休息,時不時就抬頭看一眼手術室緊閉的推拉門,歎聲氣。
季遇白揉著她的頭,輕聲,“木兮以後也會生寶寶,那時候不可以這麼大驚小怪。”
沈木兮抿緊嘴唇,胸口泛起一股又漲又澀的滯悶,直往上湧,後來大概是到了眼底,慢慢就潮了。
她悶著聲,發誓一樣的沉重而狠厲,“我才不要生寶寶,你們男的都是壞人!”
季遇白沉了聲,覆在她腦後的手掌驀然就僵了,“木兮,我當你是說說而已。”
她埋著頭在他肩膀上把正欲滑出的淚珠全都蹭掉,深呼吸了不知多少次,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如常笑一聲,“我當然是說說而已,跟你鬧著玩呢。”
前半句是認真,而後半句,要除去一個你。
*****
淩晨一點過幾分,燈滅,產房門被推開,楊言抱著一個女嬰從產房出來,眼圈猩紅,卻遮不住眼底那抹幸福與激動。
沈木兮興奮的跳起來,拉著季遇白湊過去看,懷裏的小丫頭那麼小小的一團,肉肉的,眼睛半闔,小手在半空抓來抓去,不知是想要抓到什麼。
初為人父的楊言這會抱著孩子,除了笑其他的什麼都忘了,倒是沈木兮看完小侄女後涼涼的問他一句,“還跟司影鬧嗎?”
楊言搖頭,猩紅的眼睛盯著她,“鬧什麼啊,都三十歲的人了,看見孩子的這一刻就覺得,之前真他媽幼稚。你以為是你啊,二十來歲的丫頭片子。”
沈木兮不屑的翻個白眼,倒是季遇白溫柔的捏捏她的耳垂,“對啊,小丫頭這次真的要滿二十歲了。”
“我今年不過生日。”沈木兮表情認真起來,看著他說完後又重複,“我也不要生日禮物,和去年一樣。”
去年過生日的時候,沈木騰剛結束中考,正準備去英國,季遇白後來接她回家後想幫她補一個生日,小姑娘卻怎麼都不肯,問理由也不說。
季遇白摟著小姑娘去窗口站定,低頭,看著她的眼睛,有些迫切,“告訴我,為什麼?”
沈木兮筆直的跟他對視,唇瓣動了動,眼眶又酸又澀,她眨眨眼,愣是把水霧散去,才說,“因為我不想剩下的幾十年裏每年過生日都要想起你。”
季遇白有一瞬間的微怔,心髒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狠狠捏碎了,直疼的他連呼吸都蝕骨般難過。
他忽然偏過頭去,微蹙起眉心深深的吸一口氣,在竭力克製什麼,不過幾秒,又低頭下來吻了吻小姑娘的的眼睛,輕輕一笑,開口時,聲音已染上藏不住的沙啞與晦澀,
“好,那就不過,禮物也不送。”
夏末,秋初,再秋末,
時間,還剩多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