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時。
寧壽宮。
新妃奉茶。
茶杯滾燙,灼得她的手指火燒火燎的疼,傾歌知道這是太後有意難為,仰麵長舒了口氣,咬緊牙關生生受著那灼痛,一步步朝著太後鳳座走去。
正要遞出的當口,腳下被人伸腳一絆,一片滾燙的熱茶瞬間撲上手背,她身子一晃,倒地的瞬間,後背一陣刺痛突然傳來,直襲心頭,她眉頭緊湊,臉上瞬間便失了顏色。
上首,太後眸色不變,隻微沉了少許。
下首,左右兩邊首位分坐容後,寧貴妃,容後溫眸,寧貴妃絕色中微顯病態,二人同時麵露微驚。
再往下,左邊綽約坐著溫寧心,一雙鳳眸斜飛如媚,盯著傾歌似笑非笑,右邊中規中矩坐著,與溫嬪遙遙相對的是韓素素,她看著傾歌,欲扶不敢扶,麵露難色。
傾歌扯唇一笑,正要掙紮起身,頭頂突然傳來一個女子輕柔的嗔怪,說的是:“你這丫頭,還不快扶你們娘娘起來,也不怕皇上知道了,徒添責罰。”
與傾歌一道的,是紫娥,此時正躬身垂首站在殿外,聽見這聲音,連忙如遇大赦般幾步到了傾歌身旁,矮身將她扶起。
“母後,所謂碎碎平安,歲歲平安,難為南妃妹妹有心了。”
溫聲說話的是容後,話畢,對著傾歌舒眉一笑。
太後抬眸,麵色稍霽,凝著傾歌道:“明明犯了錯,卻是人人都爭著替你開脫,哀家再不鬆口,隻怕要遭你們一個個輪流討伐了,行了,也別站了,給皇上知道了,怕是會為了你不顧與哀家的母子情分。來人,賜坐。”
“謝母後。”
傾歌矮身一福,抬眸,又朝著容後和寧貴妃分別感激一福。
她的座位設在溫嬪與韓素素中間,也足顯宮內森嚴等級。
方才坐下,太後便開始發問:“一直聽說南家三小姐是個養在深閨中的病殼子,哀家回宮這一路上的聽聞卻頗有出入,人人都道南妃娘娘刁蠻任性,選秀當日還曾公然冒犯皇後,可有此事?”
傾歌垂眸:“是。”
“南妃妹妹初來這皇宮,自是不知曉咱們這宮中規矩,我們做姐姐的,也應該多多幫襯才是。”
出言相幫的是寧貴妃。
太後眸光一掃,麵上已現不悅:“你素來愛護你身邊的奴才,聽說她還曾當著眾人的麵將你身邊的大丫頭打得半死,你怎還肯為她說好話?”
寧疏影未及回話,溫嬪已率先開了口:“母後有所不知,當日南妃姐姐實是為了救治浣衣局裏一個病重的宮女,情急之下才發生的誤會。”
太後聞言,陡地看向傾歌,揚眉大怒:“一個宮女也值得你去與公主動武?你好大的膽子!”
傾歌咬牙,心知今日這溫嬪大概是鐵了心要新賬舊賬一起算了,索性封口,心下隻想著若是今日橫豎逃不過,多說隻怕連累了自己宮裏那幾個丫頭。
“皇上既寵你,哀家也不便多說,隻是,別的也便罷了,行叩三清大禮是祖宗留下來的規矩,你怎麼也敢不拜?”
聽說昨兒個韓素素已經來寧壽宮敬過茶了,傾歌凝眸,突然便想,蕭玄景特準她昨兒個好生休息或者根本就是秉承太後懿旨,否則,她如何一夜之間將她犯下的錯一個不落地質問出來。
正沉思間,隻聽太後又道:“你如今是皇上的心頭肉,哀家不好罰你,可不罰又不足以說服悠悠眾口,為免落人口實,哀家決定讓你身邊的奴才替你受過,你可有何異議?”
傾歌聞言,有些覺得意料之中,卻又不得不立即跪倒下來:“母後,錯是我犯下的,一人做事一人當,您要打要罰,臣妾不敢有半句怨言,要我宮裏的奴才無端替我受過,傾歌實在於心不忍。”
她說完,朝著地麵一拜,狠狠叩下響亮的一個響頭。
“放肆,你這是指責哀家人老糊塗,冤枉了好人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傾歌苦笑,不敢多言,現在隻怕自己說什麼錯什麼。
她心裏難受,卻著實不忍那些個奴才因她無端受苦,無奈之下,隻得冒險一試,暗暗看了一眼右首的寧疏影。
寧疏影會意,轉眸看向了上首的太後,然而,方脫口而出母後兩個字,就被太後打斷了。
“行了,今兒個你也別枉做好人了,南妃囂張跋扈,以下犯上,為了整頓宮中風氣,責賜靈鳳宮奴才各二十大板,立即執行。”
話剛出口,便有幾十個宮奴魚貫湧入,搬凳子,拿板子,看得傾歌心底一陣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