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歌笑,額前有溫熱的液體流淌,是方才她掙紮得太過教那些人扯住了手臂推去撞牆撞破的,而現在,她卻感不到痛一般,或者,隻是無暇顧及。
“蕭玄景,你來了。”空氣中,突然漫過一絲薄薄的聲息。若有若無,仔細尋去,卻似乎不過是恍惚。
蕭玄景沒有看她,眼光淡淡落在她襤褸的衣衫上,道:“朕聽說你吵著要見朕?”
“嗯。”低低一聲,出自那女子的喉嚨。
“為了見朕,不惜用身子與這二人交易?”
鳳眸挽眉斜入鬢。年輕的皇帝嘴角揚過清淺的笑,眉睫卻淩淩裹了抹深寒,
牢裏,氣息一下棲寂。
綠奴卻在此時大吃一驚,他甚至顧不上去看其他人,腦裏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紊亂震驚得要炸開。
皇帝親自來探南妃,又意味著什麼?
傾歌搖頭,“不是這樣的……”聲音幽幽,從牢裏傳出。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跟他解釋,隻無端蹙了眉端。
蕭玄景隻是唇角微揚,凝眸沉沉盯了她半晌:“你想跟朕說什麼?”
傾歌垂眸,突然輕輕笑了:“剛答應你,要好好學泡茶的,如今看來卻約摸是沒有機會了,這可如何是好?”
皇帝的神色蔡康無法參透,卻值此時,一隻白皙的手緩緩抬了起來,竟細細摸上了皇帝的臉,那上麵,甚至還有雜草,零落的血跡。
蔡康的心提到嗓子眼,心裏,甚至有些為她緊張,他有股衝動想一窺皇帝的眸色,卻突又心生驚懼。
整個牢房,似乎在一瞬陷入極靜的凝曖中,隻剩那還沒斷氣的獄卒低緩細弱的喘息。
卻隻聽皇帝淡淡開口道:“無妨,少了你,還有別的女子。”
“是啊,瞧我,這是操的什麼心。”歎息清淩細細,傾歌突然垂了眸子冷笑出聲,一瞬聲息全無,半晌,方聽她又低低道:“皇上,便饒了將軍府和我宮裏的奴才罷,可好?”
“南傾歌,你憑什麼?”
燭影明滅,男人的鳳目拉過狹長的笑,靄靄柔柔,似乎他在說著的不過是往日在床榻入睡前愛憐的軟儂細語。
是了,他都不愛,她卻去請求他,不是天方夜譚是什麼。
所以在那些夜裏的溫懷軟語過後,他親口下令殺了她,也不過是尋常。
“既如此,方才又是何必?”輕輕的笑聲晃過,內裏似乎透了幾分嗔惱。
何必要去阻止,她一個將死之人,死了也是一了百了,被幾個獄卒玷汙,又有什麼關係?
皇帝眉一斂,突然冷了聲。“朕的女人,死生都是朕的,誰敢沾染,就得死。”
他自進來便一直語氣鬆融清藹,這時語鋒稍銳,綠奴不覺全身顫抖起來。
蕭玄景唇邊也揚起絲笑,月光拉了一抹在他臉上,瑩光素流,卻映不出深淺。
一個“死”字,擲地有聲,蔡康心房猛地一收,緊握的手指也蜷了起來。
風有些大了,吹得她周身寒涼,傾歌怔怔望向麵前的男子,那雙幽邃的眸子裏看起來並無異樣。
這便是她全心全意愛的人啊,一慣總是這麼霸道的,是他的便終生是他的,哪怕他不愛,別人也絲毫碰不得。
終究,我還是沒有解釋,終究,你也不曾愛過。那又何必解釋。
牢裏,女子似乎笑了一下,“我懂了,皇上,多謝你來看傾歌最後一麵。”
話畢,她惶惶撇開眸子,哭笑之間,竟再說不出一句話。
明明不過是清涼淡漠的語氣,卻使得攬著她的男子刹那頓了所有聲息。
蕭玄景突然起身,傾歌不得見的一瞬,蔡康卻分明瞥見他麵上仿佛瞬刻被抽走所有生氣,涼如死灰。
傾歌癡癡凝著那個身影一步步走出,又一步步踏上了牢房的石階,她漸漸看不見他了,隻有宮燈晃蕩的黑影,不過一會兒,便連那黑影也沒處可尋,隻有微涼的燈花,殘照著清冷的天牢。
抬眸,透過小窗格又一次透進來殘夜,隱約掛著殘月,自進宮起,這大夏朝的月,總是難圓。
不愛好,不愛最好,無牽無礙,再好不過。
蕭玄景,傾歌祝你早日統一中原,實現你心中的報複,與甘泉宮中那個女子恩愛百年。
最後,不愛,就忘了吧,忘了好,我也忘了,若有來生,我便喝了孟婆湯,前世今生,再沒有南傾歌,再沒有蕭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