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璃被自己的千年死黨蔣沫沫拽著,乍然一聽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就朝聲音的來源看去。
那老者顯然也看見了她,他突然揚手顫抖著指向龔璃,又驚又喜地叫嚷著:“這丫頭,這丫頭可以進去。”
這一下,幾乎所有的人都沸騰了。
正式進入帝陵那天,是龔璃的生日。
她這一輩子,活了二十幾年,身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到得此時,隻有一個蔣沫沫。
蔣沫沫不讓她去,還有身邊好幾個人也是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龔璃平日裏膽子雖大,無端端的,卻甚是畏怕那個帝陵。
可是,有一個人,對她有大恩。
老教授。
大學四年,所有的課題,他都將她帶在身邊。
因為這樣,龔璃每年都可以拿到一筆不菲的經費。
有了這筆錢,她這四年的學費才終於有了著落。
她知道,老教授一聲對考古甚是癡迷,這個帝陵的誘惑,更是幾乎對他有種空前絕後的吸引力。
她不想辜負他。
本來,她是想過完她的二十二歲生日的。
可是,那老頭兒說,那天是一年裏最好的日子。
於是,砸蔣沫沫嘶聲的痛哭中,在眾同伴的擔心與期許中,在老教授寄予的厚望中,她一個人踏上了那條小船。
她慣常是不信什麼神佛的,那老頭兒的話,卻無端使她有了幾分相信。
船行至河流中央時,她心裏最後的一絲畏怕竟陡地消弭,前方,似乎有一個神奇的力量正冥冥之中牽引著她。
那一刻,她忘卻了身後一切的人事,忘了蔣沫沫的哭聲,忘了所有人或擔憂或期盼的眸光,她隻知道,她要進去,至於進到裏麵幹什麼,她不知道。
果然如那老頭兒所言,一路要經小河,深溝,終於到得幽深的地宮時,早已不知天地何時。
地宮裏麵太寂靜了,寂靜得讓人心裏發慌,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怖和淒涼之感滲入骨髓,仿佛置身於陰間世界,仿佛覺得前方就有一個人,他的腳步在走動,他的鼻息在輕輕地呼吸,他在靜靜地望著她,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一路上,她又看到了許多金蓋金托玉碗,鑲珠寶的桃形香薰。
在一片寂滅裏,伴隨著她細不可聞的呼吸和腳步聲,她終於來到了隱藏在地宮最深的後殿
——皇帝的陵寢。
她站在後殿門口,突然想起了一個事。
自古皇陵多有四勢,乃天地鎮邪至寶,即“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
然而,這座皇陵卻獨獨沒有朱雀。
腳步輕輕,呼吸一起一伏,她終於挪步走了進去。
她一眼便看見了皇帝的棺槨。
萬年燈就擺在正中央,四周是五供。
沒有人可以真正不朽,哪怕一個帝國的皇帝。
他生前定是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而今卻全無一絲活氣,成了死去的靈魂。
留給世人的,除了斷肢殘骸,惋惜唏噓之外,什麼也沒有。
龔璃看著那早已寂滅染塵的萬年燈,心底突然泛起了一股此生未有的悲涼。
淚水無端落下,肆意而張狂。
她心口一陣陣顫動,她之所以會來到這後殿,與其說是不經意,不如說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吸引。
此時此刻,她腳步頓在那萬年燈前,眸子盯在那皇帝的棺槨上,卻再無法挪動一步。
心底深處,卻泛濫了一場沉澱了千年萬年的悲痛,她狠狠揪緊心口,還是痛得無法呼吸。
那副千年寒冰棺材裏躺的人,為什麼會令她心生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有生之年,她曾伴在他的身邊。
如果這真的是宿命。
佛家把這樣的宿命叫做輪回。
可是,她怎麼敢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