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因著是太後出宮的日子,傾歌便早早地起床梳妝,來到宮門的時候,發現朝臣宮奴黑壓壓站了一片,再往前,驚覺皇後率著一眾宮妃已在隊伍前麵候著了,她心底兀自一個咯噔,連忙快步走上前去。
入眼便是太後與皇後依依話別情景:“你素日賢德,自進宮起便一直盡心盡力打理後宮,皇帝有你這樣的皇後,是他的福氣。”
初春的清晨還透著薄涼,皇後的麵容卻微微泛著緋紅,越發嬌俏:“母後這麼說真是折煞臣妾了,兒臣還盼著您早些回宮再向您多多請教呢。”
“瞧瞧這小嘴兒啊,那是真甜。”太後樂得眉開眼笑,轉眼又與皇後身後的沈秋月說了些體己話,無非都是些場麵話,傾歌靜靜在一旁看著,旋即又不禁在心底低笑:便連場麵話,也沒她的份。
她為防被太後奚落,方才便索性挑了個不起眼的位置低頭立著,此時聞言不由抬起頭,好死不死對麵偏偏正好是那人,他一身明黃修身直立,嘴角勾著薄薄的笑,看起來似在恭恭敬敬聽太後說話,卻突地朝著她這邊瞥來一眼,傾歌直直的目光便這般冷不防地撞進了他的眸子裏,當即有些麵熱,想著昨夜之事不禁又有些恨,幹脆放直了眸子直直朝他瞪去一眼,誰曾想竟又教太後瞧了個正著。
她朝她看過來的時候便不如前幾位那麼好的臉色了,傾歌咬牙暗暗等著挨批,卻在此時,隻聽皇帝沉聲道:“母後,兒臣扶您上轎。”
太後聞言,不甚心悅地收了冷冷打在傾歌麵上的眸子,在他與身邊寧疏影的攙扶下一步步朝著身後早已備好的轎輦走去,幾個太監連忙壓下轎子,在一陣蓋過一陣的千歲聲中,太後率先上了轎子,寧疏影正要踏上去的瞬間,卻突然轉過了身。
皇帝叫住了她。
皇後眸色微微一變,已悄無聲息豎起了耳朵聽他二人對話。
傾歌站得遠,聽不見他們說什麼,隻見皇帝從袖中掏出了一個物事遞到寧疏影手上,就見她麵色一瞬飛紅,旋即又含情脈脈地看了他一眼,這才轉身上了轎。
散去的時候,秋螢紫娥二人一左一右拉住了傾歌手臂,帶著她快步地朝著靈鳳宮的方向走得飛快。
傾歌反應過來時,見她二人麵上滿是別扭,她微微一愣,一時反將心中的不快拋開,撲哧一聲笑了。
“娘娘,虧您還笑得出來!”秋螢鬆開她的手臂氣得在原地跺腳,那邊,紫娥也一臉不讚同地發聲:“虧得您昨兒個來來回回做了那麼多次的點心呢,皇上他這樣,也忒氣人了。”
傾歌不禁轉眸看向了紫娥,就見她一臉忿忿不平地看著她。
哎,她這幾個丫頭之中,便連平日個最沉得住氣的一個都為她打抱不平了,那人這次是不是真的太過分了。
“朕怎麼氣人了?”
一道低醇的嗓音突然自身後而來,秋螢二人嚇得不輕,反應過來時已經雙膝跪地:“奴婢罪該萬死!”
傾歌轉身便見那人正大步朝著自己這邊而來,她心中有氣,哪裏願見他,索性禮也不行轉身就自顧自走開,誰曾想還沒走出兩步就被那人一個飛身擋住了去路。
傾歌險些撞上他高大的身軀,當即越發氣恨,抬頭正大了眸子狠狠瞪他:“有輕功了不起是不是!”
“是。”來人迎著她惡狠狠的眸光,眉眼含笑地就要去攬她,卻在還未觸及她手臂的刹那被她一把跳開。
兩人隔著三四步之遙,傾歌腳下踩上了一個圓滾滾的石子險些栽倒,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她猛地蹲下去抓起地上的石子就凶神惡煞往旁邊的荷塘裏扔去。
砰咚一聲,蕩起一池春水,荷葉的身形也因著這突如其來的力量而劇烈搖晃。
“什麼時候學會把氣撒到這些無辜之物身上了?”蕭玄景兩步走過去,眼見她氣得兩頰通紅,不禁失笑出聲。
傾歌瞬間卻仿似被人踩住痛腳一般陡地彈起身子,“是,我怎麼忘了,這是你專門為她辟出來的荷塘!我觸犯了你的禁忌,現在你要怎麼罰我,是下天牢還是淩遲處死?”
遠處玄舞歡歡喜喜追過來,本欲找她說話,乍然看清這情景,當即嚇得頓住了腳步。
皇帝遠遠立在一旁冷冷凝著她,那沉黑的眸子裏,有怒恨,有狠厲。
傾歌眸中的淚沉沉墜墜卻不甘落下,直到緊等慢等等不來他的回答,兩行熱淚毫無預兆便撲簌簌滾下來,她抬手狠狠一抹,對著他極快地蹲身一福,轉身小跑著離去。
身後跪在地上的兩個丫頭這才真的犯了難,主子走了,皇上卻還在,她們追不是,不追也不是,兩人麵麵相覷,無語問天。
蕭玄景沒有看傾歌離去的方向,隻是沉沉盯著眼前的荷塘,周身都是寒氣。半晌之後,他突然提步,走出的方向,卻完全與靈鳳宮背道而馳。
蔡康在一旁看得直著急,心底甚至已經預見日升殿即將而來的冷氣,他心底一計較,腳下已經朝著那道挺拔的身影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