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歌一直差人留意著日升殿的動靜,及至小蟻子來報時,已過辛時,卻說,皇上根本沒回日升殿,而是直接去了皇後的華裳宮。
傾歌知道容相是他的恩師,又是皇後生父,他既病重,那人去皇後那裏走這一遭也是人之常情,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她心底在意又是另一回事。
她在意,在意極了。
晚膳吃得不多,兩個丫頭服侍她休寢的時候,她卻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紫娥看她咳得隻差沒喘過氣來,連忙去倒茶水,沒曾想回身之際隻聽秋螢一聲驚叫,她三兩步跑過去便隻見傾歌正一把捂住了秋螢的口,另一隻手慌亂中將繡帕急急收入懷中,紫娥情急之中瞥了一眼,發現那上麵竟染了鮮紅的血。
“砰”的一聲,茶杯落地,她嚇得魂飛魄散,已上前一把抓住了傾歌的手:“娘娘,你!”
那邊,秋螢淚水止不住地掉,不顧傾歌反對堅持要去請太醫,傾歌死活拉不住隻能狠心拿話嚇她:“你是想你主子早些死是不是!”
“我!”
已經走到門口的小丫頭陡地止住了步伐,回過頭突然蹲在地上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夜裏迷迷糊糊之際,隻覺床榻微動,一陣窸窣聲過後,身子突然被人攬入懷裏,傾歌感受到他周身寒涼,不禁揚手就胡亂往他脖子眼鼻招呼上去,嘴裏更是不甘寂寞地低叫著:“阿玄,好冷。”
她話方脫口,隻覺身子一鬆,那人果真一把鬆開了她,傾歌神誌清醒了些,睜眼愣了片刻之後突然又一把撲入他的懷中,沉沉墜墜再次睡了過去。
接下來的幾日,他夜夜都來她的寢宮,上了榻便將她攬進懷裏,卻再沒有一次身上如同那晚一般沾滿了寒氣。
很快便到了斷章婚禮的日子,將軍府中上上下下布置得一片喜氣,斷章如今朝中地位顯赫,前來道喜的大小官員隻差沒踏破門檻,斷章心下高興,對前來敬酒的無論是誰一律來者不拒,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客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左一虎帶著二十幾個兄弟突然一窩蜂擁進了將軍府,直說要找今日的新郎官討杯酒喝。
斷章此時早已醉得一塌糊塗,正被雲何幾個扶著要往新房裏送,乍然聞言陡地使力將他們甩開,跌跌撞撞就朝著左一虎一行人走來。
他眼裏此時看什麼都是花的,使盡全身力氣也隻能勉強辨得眼前一堆搖搖晃晃的人頭,他上前一把搭上了一個將士的脖子,迷迷糊糊地就囁喏道:“好你個左一虎,虧得你還跟老子出生入死過,本將軍的婚禮,你也敢不來,嗯?”
他認錯了人,那邊,左一虎及身後眾將士麵麵相覷都笑得前俯後仰,卻在此時,隻聽嘩啦一聲,眾循聲望去,竟見一身紅衣的新娘子已破窗而出,拍拍手掌站在了他們麵前。
“我來陪你們喝!”
“這……”左一虎一行人乍然看見這唇紅齒白的新娘子,鐵骨錚錚的漢子,硬是驚得怔愣當場。
雲何與元景互看一眼,暗叫不妙,未及上前勸說,卻隻見斷章已趔趄著步子陡地走上前來一把抓住了葉卡青手腕,他腦子混沌著,開口的話直結巴,“哎,你……你怎麼出來了?不對,你蓋頭怎麼揭了?胡鬧!回去,快回去,這……這這……成何體統!”
葉卡青一把將他甩開,斷章一個站不穩險些便要栽倒在地,幸得元景二人臨危中左右將他險險扶住了。
葉卡青看也不看,一個飛身身輕如燕落在院中其中一張酒桌上,將站在院中一眾將士全都看了一遍,循著眾人的目光大聲嚷道:“我沒胡鬧,成親並非一人之事,憑什麼新郎官在外麵好吃好喝的本公主非得在裏麵幹坐著,這是你們大夏朝的規矩不是我的,在我的家鄉,女子出嫁照樣可以大吃大喝與客人敬酒,論行軍打仗本公主也不輸你們,喝酒吃肉更不在話下,”她說到此處,一把摘下頭頂搖搖晃晃的金冠隨手扔在一邊,繼道:“我與大將軍既然來自不同國度,白天我便遵循你們大夏朝的習俗,我今天老老實實在新房裏呆了一天,現在既然將軍喝醉了,不如便讓我用我們樓蘭的習俗來招待你們!將士們,將軍府別的沒有,就是酒多,你們既然是大將軍出生入死的兄弟,從今以後也是我葉卡青的兄弟,今天這頓酒,就讓本公主陪你們喝,誰也別客氣,都給我敞開了肚子,不喝醉誰也不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