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這樣入了天牢,罪名是——
謀害皇嗣。
靈鳳宮裏的奴才統統因此獲罪。
謀害?這麼說,寧疏影的孩子流掉了?
傾歌漠漠躺在草地上,天牢濕冷,便是夏日,也仍舊教人周身寒涼。
她還是被關在從前那間牢房,許多獄卒卻都已換了麵,唯一識得的,隻有一個人。
他說他叫綠奴。
她記得他。
那個曾企圖孤身替她擋掉那些欺辱她的混蛋的人。
而今,他成了這裏的牢頭。
靈鳳宮裏的奴才在她下獄的夜裏便都被關了進來,唯獨還有個小蟻子不知去向,問幾個丫頭,她們竟也毫不知情,傾歌向綠奴打聽,他卻也不知,隻給她送來了別的消息——
寧貴妃的孩子當真流掉了,朝堂之中以容相為首,直言要皇帝處置她,大理寺卿高雲何為她求情,遭皇帝怒駁,憤而辭官……
高雲何……傾歌在心底默念他的名字,不由憶起宮外廟裏他要她跟他走,為此不惜與蕭玄景兵戈相見的情景,跟他走……這話好生熟悉,誰也曾說過……是了,莫寒!
高雲何……莫寒?
自打西山狩獵始,她便開始懷疑他二人之間的瓜葛,此時心底不由猛地一驚……莫不是……這二者本是同一人?!!
不,不可能,她旋即否定,若高雲何果真是莫寒,他來去無蹤,那次宮外小廟他完全可以帶她走……蕭玄景再厲害,畢竟是凡人,兩人打鬥他卻占了上風,實在說不通!
可若不是,那他到底是誰,為何與莫寒一般,都如此執著於她的事?
她想得頭痛欲裂,耳邊突然傳來鐵鎖響動之聲,她隻聞得一聲哀叫,回神才發現一個渾身是血的身影被人一把推了進來,牢裏血腥味陡地彌漫。
“娘娘!”秋螢一聲尖叫教她陡地回神,那丫頭叫出聲已和著紫娥將那個血淋淋的身子翻了過來……小蟻子!
她大驚,跌跌撞撞跑過去,才發現他的口鼻都在冒血,一身衣袍破亂不堪,卻盡數教血水浸透……他便那般雙眼緊閉地躺在草地上,若不是那胸口微微的扇動,她甚至以為……他其實……已死了……
傾歌眼底跑滿溫熱,伸手欲為他把脈,指間卻顫抖得厲害,好幾次甚至找不到他的脈息,半晌,她突然又哭又笑地低喃出聲:“還好,還好。”
身邊秋螢等人見狀,都不禁喜上心頭,卻見她陡地翻身爬起,三兩步便跪倒在了牢房門口,她雙手扶著牢門鐵欄,對著那邊喝酒的兩個獄卒招手:“兩位大哥,小女子有一事相求,兩位大哥。”
那兩個獄卒對視一眼,猶豫著朝她走了過來,“喲,是南妃娘娘,不知您有何事?”
傾歌乍然看清他二人麵色時心頭不禁也是一顫,方才她分明看見綠奴就在那兒的,而眼前這二人卻都是陌生麵孔,人心險惡,小蟻子的命,她實在不敢托付在他們身上。
“我找你們牢頭。”
“想見我們牢頭?”那二人突然哈哈大笑,其中一人抹了一把下巴,冷冷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你算個什麼東西,我們牢頭豈是你想見便能見的?”
“你!”秋螢眼見傾歌受辱,撲過來伸手就要朝那人打將過去,身子卻硬生生卡在牢門之間,那人見狀得意大笑,一腳將她踢出去老遠,秋螢哀叫一聲,砰咚墜地。
“丫頭!”傾歌回身去看,心中又痛又恨,淚水不由簌簌落下。
都這個時候了,她受辱算什麼,小蟻子不能不救,她們之中不能再有人受傷了。
“兩位大哥。”她連忙叫住他們,一把拔下頭上的朱釵,“淺薄心意,還望兩位大哥笑納。”
那二人回頭,其中一人一把將那朱釵抓入手中,終於露出了笑意:“真不愧是來過咱們這兒的,不知娘娘有什麼吩咐?”
“二位大哥稍等片刻。”傾歌說著,三兩下扯下一塊自己的裙角,將它平鋪在地麵,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後在上麵寫了幾味藥材遞給他們,“煩請二位大哥設法替我將這個交到太醫院盧太醫手中,待他抓好了藥材,再替我帶回來。”
其中一人看她一眼,默默接過,另一人卻一把將那布帛搶了過去,轉眸便看向了傾歌:“這可不行,娘娘要我們辦的事兩件事,就這一個東西,我兄弟二人不好分呐。”
“這……”傾歌平日不愛這些朱釵,進來這天牢時頭上身上就無多少飾物,那個罪名她不肯認,太後便下令對她宮裏的人嚴刑拷打,她為著幾個丫頭少受些苦痛,已經將身上的東西“當”得差不多了……那支朱釵,是她如今身上僅剩值錢的物事。
“這些,這些,全都給你。”身後紫娥的聲音突然傳來,她邊說著,邊伸手拔下自己頭上的玉釵和耳墜,一把拍到那個獄卒手中。
“這還差不多!”那兩個獄卒終於滿足笑了,“娘娘放心,我這就替您辦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