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三清大殿是真,她卻不是被嚇暈過去的,而是被人偷襲。
她默默想著,越發覺得心底發寒。
這個皇宮,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一把掀了身上的棉被,她翻身便要下榻,卻在雙腳方觸到地麵的一瞬被人阻住了一切動作。
“龔姑娘,奴婢伺候您服藥。”
“藥,什麼藥?”
“皇上特意吩咐奴婢為您熬的藥。”
龔璃猛地直起身子,眸底一瞬轉怒:“我沒病喝什麼藥,走開,我要出宮!”
砰咚一聲,她一把揮翻了那丫頭手中的藥盞,隨意套上鞋子便跑了出去。
秋螢聞言趕來,卻隻見一道衣飾淩亂的女子拐出了殿門。
她心頭一驚,慌忙奔至裏屋,卻與緊追而出的紫娥撞了個滿懷。
“怎麼回事?”
紫娥苦笑一聲,示意她去看地上摔作一地的瓷片。
秋螢眸色一怔,稍傾忽抬眸道:“我去追,你去通知蔡總管。”
紫娥點點頭,卻在她轉身之際猛地叫住了她,神色有些恍惚:“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她和咱們主子……”
“不可能。”秋螢打斷她,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大門,許久方低喃出聲:“主子已經葬入帝陵了。”
紫娥眼見她神色一瞬黯然,心頭倏地狠狠一抽,她深吸了口氣,低道:“我去找蔡總管。”
她說著,已率先走出,秋螢看著她的背影,暗暗鬆了緊咬的牙關,拔腿緊跟著跑了出去。
秋螢是在禦花園的點鳳台尋著龔璃的。
點鳳台坐落於選秀殿前,專為三年一度選秀所設。
以為她要設法逃宮,她方才一直循著宮牆在找,甚至鬼使神差跑了一趟靈鳳宮。
卻不意她會來此。
此時她正大喇喇坐在點鳳台上,雙腿來來回回搖晃著,不知在想什麼。
“龔姑娘。”
秋螢輕聲開了口,朝她彎身一福。
龔璃循聲轉眸,一張小臉突然就垮了下來,滿是挫敗:“皇宮怎麼這麼大啊。”
她又迷路了。
話畢肚子突然咕嘰咕嘰叫了起來,她在秋螢怔愣的目光中一把躍下高台,伸手去挽她的手臂,一臉討好:“喂,我好餓,你那可有果腹之物?”
就算要逃,也得填飽肚子才能存蓄體力。
秋螢看著麵前彎著眉眼的女子,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她對這個平白無故出現的女子是有些敵意的。
那樣的敵意,在聞得身邊人議論她與主子相似之時更甚。
她是除了她的主子外,唯一一個住進日升殿的女子。
然而,方才的一瞬,她竟也如同紫娥一般,生了錯覺。
“喂,小丫頭,你發什麼呆?”
神思被生生拉回,秋螢凝著在她麵前招手的女子,隻覺她眸底的盈盈淺笑刺眼至極。
悄無聲息地,她抽出被她挽住的手臂,後退兩步躬道:“聖上已囑禦膳房備好早膳,龔姑娘跟奴婢來便是。”
二人方行至禦花園中央,竟與皇後韓嬪撞上。
自打那場爭吵之後,皇帝便再不曾去過寧壽宮,皇後與韓嬪卻是一如既往日日去向太後請安的。
秋螢忙上前見禮。
龔璃呆呆看著,直到後背被人推了一把,才陡地反應過來,也匆忙見了禮。眉眼卻不自禁微微一蹙。
出了將軍府她便一直空腹至此刻,餓死了。
她卻不知,經了昨夜,宮裏誰還不知道她的身份,都隻當得不日便會封妃的。
如今宮人自不敢怠慢了去。
皇後與韓嬪邀她一道品茶,龔璃不斷朝秋螢使眼色,卻隻得來她不苟同的搖頭。
龔璃無奈,隻得在那兩位環肥燕瘦的美人輕啟朱唇抿茶之時,挑著精致的玉盤中的點心往嘴裏送。
看得對麵一後一嬪皆是一愣。
將最後一塊點心咽進肚子,她端起茶盞咕咚咕咚下肚,終於發出滿足的喟歎。
“對了皇後娘娘,”吃飽喝足,她開始八卦,“皇宮入夜從來都是燈火通明嗎?”
還是因著昨夜是元夜?
她話方脫口,皇後凝眉之後低低笑了。
卻說,這宮中最得皇帝恩寵的,有兩個女子。
從前的寧貴妃素愛荷香,皇帝便為她在宮中鑿出了十裏荷塘,後來的南妃常常深夜去日升殿,便有了如今的通明燈火。
龔璃的震驚卻不在此。
方才她方提起此事,便見韓嬪變了神色,這皇後卻竟神色如常與她說起此事,同是女子,她便不妒嗎?
幾人說著又繞到昨夜她闖入三清殿之事,龔璃照實了說,隻道是她迷了路。
話方畢,卻見身前的韓嬪略勾了微薄的唇角,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