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是凡人,自然不知道嵇清柏心裏所想,他以為嵇清柏要帶自己下山,隻覺惶恐,怕被師父丟下。
嵇清柏趁著身後沒人追上,才低聲道:“後山地形詭譎,我能撐一陣子,你躲到十二洞裏去,他們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你。”
長生明白過來,猛地搖頭,顫唞道:“師父你這是……要去送死嗎?”
嵇清柏神色複雜,他不想瞞著長生,隻能勉強說:“師父不會死的。”
長生閉著眼,他心如死灰,眼淚簌簌流下,雙手緊緊拽著嵇清柏的袍子不肯鬆開。
嵇清柏邊跑邊聽著四方,頭頂樹蔭浮動,他眯著眼,一個斜掠,一隻八腳蜘蛛釘在了他原本的地方。
要說“蜘蛛”也不準確,它上半身是人,四肢成了蛛腿,窸窸窣窣轉過身來。
嵇清柏小心將長生放下,立即旋身彎弓,毫不猶豫地射出一箭。
蛛妖看著笨重,躲起來卻是身形輕巧,蛛腿釘在了一旁的樹上,人臉垂直望了過來。
“清柏君。”那妖開口說了話,聲音尖利,“我們並非要您性命,聖妖大人等著您呢。”
嵇清柏冷冷道:“等著我?等我殺他嗎?”
蜘蛛也不惱,慢吞吞地轉過頭,又看向了長生:“師兄勸勸師父可好?”
長生的牙齒咯咯打戰,他驚恐地盯著那隻蜘蛛,胸口起伏不定,下一秒,突然眼前一黑,嵇清柏的手遮在了他的眼上。
“不要看。”嵇清柏聲音淡泊,像水一樣,潤過心肺,“髒眼睛。”
長生鎮定了下來。
那蜘蛛見沒什麼效果,倒也不慌,脖頸揚起,嘴一張,吐出一團淤泥來,嵇清柏一把背起長生躲開,反手又射出一箭。
這回蛛妖沒有躲過,它尖聲叫痛,卻又不敢向前,地上的淤泥急速動起來,竟幻化成網,想扣住兩人。
嵇清柏冷笑了下:“不自量力。”說著,他單手念了個訣,一團芯火燃起,落在了淤泥中。
也不知是不是這妖物真的怕火,那蜘蛛和淤泥都不敢在纏上來,嵇清柏不能耽擱,繼續往十二洞最裏麵的洞口奔去。
結果堵路的還不止兩個。
鳴寰不愧是在絕頂峰上呆了這麼久的弟子之一,連嵇清柏會帶著長生去哪兒都猜得一清二楚,但他不親自過來,嵇清柏不用動腦子都知道他要先做什麼。
有仇報仇,以惡製惡,鳴寰今日便是來屠盡這月清派滿門的,前麵那飛令大概就是滅門的訊息,嵇清柏終是沒忍住,抬頭望了一眼。
第六支飛令衝上雲霄,長生摟著他脖子的手臂緊了一緊。
“師兄師姐們……都死了嗎?”長生低聲問道。
嵇清柏隻“嗯”了一聲。
他加快了腳程,並沒有懷悼同門的時間,在快要接近十二洞時,第七支飛令朝著兩人的位置狠狠射來。
嵇清柏急得差點咬碎了牙,他提氣又是一躍,飛到半空中時,隻覺身後熱火灼來,他猛地回頭,堪堪躲過,翻了個身落在洞口附近。
想要再往前一步,卻是不能了。
鳴寰負手而立,擋在了洞口。
長生還趴在嵇清柏的背上,他怔怔看著背對著自己的人,想叫一聲“師弟”卻如鯁在喉。
鳴寰轉過身來,他腰間配著一把刀,刀柄的樣子有些奇怪。
嵇清柏盯著那刀看了一會兒,澀然道:“你已能化刀了。”聖妖之刀名為鸑鸞,是由金焰熾鳳的妖魂所鑄,隻有完全成年才能化出此刀,如今鳴寰鸑鸞在手,天下再無人能擋得住他。
鳴寰露出了些笑意,他居高臨下望著師徒兩人,伸出手,溫和道:“師父師兄跟我走吧,想要什麼,鳴寰都能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