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晏出了客舍,沿山道向後山走去,杜渲抱著供品香燭跟在身後。
才出了客舍範圍,前麵山道轉角處是一個供休憩的草亭。亭中正坐了兩名女子。穿了秋香色比甲的那個是秦念卿,她扶著另一個穿了赭黃色交領襦裙的中年女子,那女子蒼白消瘦,仿佛一陣風便會吹倒。
見到沐子晏過來,秦念卿忙喚道:“寧之哥哥。”竟似是一副等在這裏的樣子。
“何事?”沐子晏淡淡問。秦念卿看了身畔中年女子一眼,“寧之哥哥,這是我娘。”
對於秦江池的夫人,沐子晏還是第一次見,他人雖淡漠高冷,卻並非不知禮數,躬身稽首,“見過師母。”
那中年女子向旁邊一避,“不敢,臣婦歸州寧氏,怎敢擔殿下這一禮。”她說得雖客氣,聽上去卻是疏離得很。
沐子晏聽到“歸州寧氏”幾個字,不由認真地看過去,寧氏也直直地看過來,唇畔不知怎地竟似有譏諷的笑意,“殿下不知道也不稀奇,想必我家老爺沒有告訴您吧。”
沐子晏更是迷惑,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道:“夫人,你怎會在這裏?”卻是秦江池。
沐子晏回過身,見秦江池正步履匆匆地走過來,神色間隱有焦灼之意。還未等他發問,秦江池道:“原來殿下也在這裏,見過殿下。”他行了禮,見寧氏在一旁,又道:“拙荊身子不好,驚擾殿下了。”
沐子晏搖頭,“是本王失禮了,早應該拜見一下師母才是。”
那邊寧氏卻是冷笑一聲,向秦江池道:“老爺,你就沒什麼想要說的麼?”秦江池抬眼看她,目光閃爍,竟似帶了幾分威脅之意,他慢慢道:“夫人這是怎麼了?這本也不是什麼瞞人的,隻是一直沒機會說而已。”他轉向沐子晏,“臣的夫人寧氏來自歸州,合該也巧,據說與淑妃娘娘還是遠親。殿下是知道臣的,臣一直未說便是不想靠這個和殿下攀親帶故。”
沐子晏自是了解秦江池,依言點頭,“老師多慮了。這原也不算什麼,本王自是不會多想。”
他轉向寧氏,神色溫和了許多,“師母,您與我母親是遠親,不知該怎麼稱呼?”
沐子晏的母親淑妃寧氏早亡,他成年後一直暗恨未能盡孝於膝前。因此,對與母親有關之人便極是孺慕。隻是,歸州寧氏家族人丁凋落,到了他母親這一輩幾乎沒剩什麼人,所以,沐子晏從未見過母族的親戚。此時聽說秦江池的夫人與母親有親,立時便起了親近之意。
寧氏聽了沐子晏的問話,麵上神情變了幾變,眼神銳利地看了一眼秦江池,待發現他眼中威脅之意更是明顯,到底是生了些微俱意,垂下眼眸,斂去所有情緒,“殿下客氣了,臣婦怎敢與淑妃娘娘論親,臣婦不過是旁支遠係,殿下若非要論及,臣婦可算做淑妃娘娘的堂妹。”
沐子晏“哦”了一聲,“那本王倒要稱呼一聲姨母了。”“臣婦不敢。”寧氏答得冷淡而恭謹。“那您可知道我母親的一些事?”
沐子晏語聲含了希冀,寧氏身形一頓,慢慢抬起頭來看他,唇邊有奇異的笑意。突聽得秦江池輕咳一聲,寧氏似是被驚醒了一般,重又低下頭去,“臣婦福薄,未曾見過淑妃娘娘的天人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