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白雲堆砌,圓月清亮。
清婉站在廊下,望向世子爺和世子妃的寢室,三層槅扇隻關了最裏麵的一層,室內黃澄暈亮的宮燈將槅扇上彩繪牡丹的窗紙照亮,隻窺探一角就能感受到室內的富貴繁華。
清婉任由習習秋風吹動著耳上點翠垂簾珠絡耳墜,站在廊下的樹影裏靜靜凝視著,眼睛眨也不眨,心裏暗暗想著,能留在那裏的女人是自己該多好。
丫鬟秋杏見姑娘遲遲不曾回來,手臂上搭著青綠彩繡披風尋來,走出月洞門,一眼就看到正對著正廳槅扇和臥房檻窗癡癡凝望的姑娘,不由走上前低聲勸道:“夜晚風涼,姑娘早些回去吧!”
清婉輕輕搖頭,抬手攏了攏領口,低聲喃喃道:“熄燈了,我再走。”
秋杏轉頭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正房,歎了口氣。
等多久世子爺也不會出來看姑娘一眼的!
秋杏服侍姑娘穿上披風,從身後繞到身前,細細係好披風的錦緞係帶。
抬頭看著姑娘的癡情勁,秋杏忍不住替自家姑娘抱不平:“您是王妃娘娘做主送來的,憑您的才情,憑您的姿色,別說做個妾室如夫人就是進宮做妃子也是使得的。”
秋杏這話並沒有誇大,清婉是正經的官家小姐出身,她若想進宮選秀,被留下的幾率大過八成,否則也不會被袁王妃選中。
她雖然麵相婉約,實則心高氣傲。最近這些時日她心裏也很不平,秋杏說出了她的心聲,是以她並未出聲阻止。
雖然知道這話有失謙遜,可清婉聽了,依舊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宮裏的皇帝已經是不惑之年,哪裏比得上風華正茂,英武俊朗的世子爺,但這話隻能在心裏過一遍,萬萬不能說出口,否則就是大不敬,會被降罪的。
清婉正微微笑著,就聽一道嚴厲的聲音突然自回廊上響起:“什麼時候一個小小的奴婢也敢妄議主子了!”
不知什麼時候來的宮嬤嬤和竹月等人過來聽了個正著。一行人為首的宮嬤嬤突然出聲打斷了主仆的低語。
秋杏看到世子妃身邊的掌事嬤嬤,被嚇得不輕,立刻哆哆嗦嗦跪下認錯:“奴婢不敢!”
這位嬤嬤是東院除了世子爺和世子妃之外最大的掌權人,平時看著都讓人覺得敬畏,更何況犯了錯被她當場撞見。
秋杏此時後悔不迭,她真不該在正院亂說話。
清婉則鎮定的昂首靜立,既然不好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她不會去回避。
迎著宮嬤嬤冰冷審視的目光,清婉突然感覺有一股自心底冒出來的寒意迅速蔓延全身,令她下意識地伸手緊了緊身上的披風。
不愧是白皇後宮裏出來的掌事嬤嬤,無形中自有一番威懾力。
宮嬤嬤見了心裏冷哼一聲,收回銳利的眸光,看也沒看秋杏,轉頭問世子妃的貼身大丫鬟竹月,“這個奴婢是哪處當差的?”
話音剛落,立刻有伶俐的小丫鬟提起紗燈往秋杏臉旁湊了湊。竹月低頭看了秋杏一眼,輕聲回宮嬤嬤的話:“是清婉姑娘的舊仆,不是我們東院的人。”
宮嬤嬤聽了,嘴唇抿著,目光嚴厲地看向跪伏在地上的秋杏,冷眼打量了半晌,淡淡道:“怨不得如此沒規矩!”
清婉聞言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垂著頭的秋杏急得眼淚快要掉出來了。
說她沒規矩就等於在說姑娘沒規矩,她們姑娘是最重規矩的人,豈不是被冤了。
宮嬤嬤不在理會秋杏,抬眼看向清婉頭上嬌粉、碧綠的絨花,眼底閃過一抹嘲諷。
清婉看見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羞得無地自容。
現在東院甚至整個端王府大部分的人都佩戴絨花,若是獨她依舊整日插金帶銀,會讓世子爺以為她貪圖富貴,會對她更為不喜,效仿世子妃換成絨花之舉,實屬無奈。
清婉此時有種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憋悶感。
宮嬤嬤語氣冰冷道:“老奴勸姑娘還是快回去罷,姑娘是主子娘娘賞賜的金貴人,我們這裏值夜有值夜的婆子,可不敢勞你大駕!”
清婉抿緊了嘴唇,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