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月笑著勸道：“姑娘站在風口裏，讓旁人看到還以為我們主子苛待了你，辜負了王妃娘娘的信任，姑娘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清婉咬著嘴唇，不甘地望向亮燈的檻窗。
甘露見她還不死心，嗤笑一聲：“我們主子可是一絲半點也沒有虧待過清婉姑娘，特意給姑娘撥了單獨一個小跨院住著，好吃好喝地供著，粗使的婆子、精細的丫鬟一個也不曾短缺。”
宮嬤嬤雙手交疊眯著眼睛老神在在地站在那裏，一點要阻止的意思也沒有。
適當的也要替世子妃抱屈，不然就算是世子爺也不會理會細情如何，更別提旁人。
甘露的聲音不高不低，能讓耳力好的人聽到，又不會覺得太吵，分寸把握的很好。
現下時辰尚早，世子爺和世子妃還沒有歇下，是以竹月也放任她施為，不曾阻攔。
甘露看著清婉白嫩的臉孔，纖長的柳眉，嬌嬌的杏眼，櫻桃般的小口，越看心裏越氣，出口的話毫不容情：“姑娘平日裏想去哪去哪，想幹什麼幹什麼，從來沒人攔著。白日不用你服侍，晚上不用你守夜，正正經經當個主子姑娘在嬌養著！”
甘露說著，又看向她錦緞華麗的衣著，刺繡精致的披風，撇嘴道：“如今你自己大意，倘或病了，憔悴了，王妃娘娘一旦怪罪下來，平白讓我們主子替你擔了罪過！”
甘露漸漸有些撥高了的聲音，清晰地傳進正房。
屋中的筠娘臉色微變。
清婉名義上已經是世子爺的女人，世子爺不收她是一回事，卻不能容許旁人不尊重的出言詆毀。
越往下聽，筠娘的臉孔越發變得青白，起身要去出言阻止，被世子爺抬手擋住了。
魏儀抬眼看著表情有些嚴肅的筠娘，笑道：“平日裏沒發現這丫頭如此能言善道，你身邊就該有個這樣的丫頭，別攔著，讓她說！”
筠娘不自在地喚了聲：“殿下！”
魏儀擺了擺手，端起茶盞，手指輕點杯盞，卻沒有喝。
筠娘立刻上前，輕聲道：“茶有些涼了，妾身去給您重新沏一盞。”
魏儀瞅了她一眼，放下茶盞，語氣平淡道：“無妨！你坐下一起聽聽。”
筠娘不好再說什麼，無奈地輕輕做到了炕幾的另一側，與世子爺相對而坐。
心裏卻在想著，世子爺對她寵愛有加，她更不應該縱容身邊的人恃寵而驕，得找機會敲打一番才行。
屋外的清婉被說得羞愧難當，伸手拉了秋杏起來，曲膝低聲與宮嬤嬤和竹月道：“都是清婉的錯，清婉回去一定嚴加管教，還請嬤嬤和竹月姑娘饒了她這一次。”
秋杏忙曲膝道：“奴婢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胡言亂語。”
甘露還要再說，宮嬤嬤伸手拽住她，給她使了個眼色。
甘露向正房小心仔細地覷看了一眼，慢慢退回了腳步。
竹月輕聲笑道：“姑娘嚴重了，秋杏是你的身邊人，你好生教導就是了，與我們是不相幹的。”
“姑娘的手很涼，快回去吧。”
宮嬤嬤帶著甘露去各處例行巡夜，檢查火燭。
竹月輕手輕腳關了另外兩層槅扇，將層層帷幔撂下，遠遠的退到了東稍間上夜聽喚。
庭院裏很快恢複了寧靜。
魏儀對著麵露緊張的筠娘笑了笑，上床倚到了大迎枕上，隨手自床裏鑲金嵌玉的鎖子錦壁櫥上拿了本書看，沒有要睡下的意思。
筠娘將燈台挪到床邊的小幾上，在一旁背下茶水，將幾處燈盞吹滅了，這才又回到床邊。
魏儀頭也未抬，低低道：“晚上涼氣重，你也上床歇著吧，別在地上站著了。”
筠娘不知道世子爺在想什麼，想多了也無濟於事，隻好依言窸窸窣窣地上了床。
世子爺側著身子背對著她，將燈影也擋住了大半，她並不覺得刺眼，即便如此她此時也無心睡眠。
她頭枕著手臂轉頭看去，殿下一臉投入，看得認真。
殿下的情緒太讓人難以捉摸，她把握不清思路，筠娘心緒不寧，緩緩籲了口氣，翻過身，又輕輕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