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侍女們輕手輕腳地在屋子裏撣灰擦塵。
竹月端來紫藍底牡丹彩蝶銅盆,服侍世子妃盥洗。
趁世子爺去浴房盥洗的空隙,世子妃低聲告誡甘露:“膽子越來越大,在窗前教訓人,擾了世子爺清淨,怪罪下來,看你到時怕不怕。”
甘露滿臉惶恐地跪下來,目光中帶著一絲倔強的不甘,仰頭道:“奴婢也是心疼您,天不亮就起身,去回事廳日日被蘇側妃挑刺兒慢待,隻服侍世子爺就算了,白日裏還要照顧小爺,晚上趁著世子爺不在的時候,點燈熬夜作針線,還要時刻防著小妾上位,沒有一天的安生日子。您嫁進端王府雖然榮耀加身,可也處處艱難,奴婢心裏替您委屈。”
“甘露!”
竹月放下銅盆,遞上白布巾,抬頭見世子妃麵色不好,忙轉頭喚了甘露一聲,示意她別再說了。
筠娘歎了口氣,扶甘露起來,輕聲提醒她:“有什麼事你可以私下裏說,那裏人來人往,夜裏也有守門的、巡夜的,沒必要弄得人盡皆知。仗勢欺人也是苛待的一種,日後不可如此作為。”
甘露低了頭,小聲道:“奴婢知錯了,下次一定謹記!”
筠娘點了點頭:“好了,你去傳飯吧!”
筠娘擦牙淨麵後坐在了鏡台前,一直垂首立在一旁的皎月忙躬身上前幫著梳頭。
竹月笑著輕輕扯了扯還在愣神的甘露,悄聲叮囑她去廚房傳飯。
甘露回過神來,見世子妃不再追究,曲膝脆生生應了聲:“是!”忙不迭地去了。
筠娘吩咐竹月:“去看看三爺起身了沒有?請郡主和三爺過來一道用膳。”
“是!”竹月答應一聲出門去了。
竹月去時郡主正在梳妝,竹月沒有急著打擾,去了三爺的暖閣。
魏侗正蕩著腿,枯坐在椅子上,聽著屋簷上傳來啾啾的鳥鳴聲。
二進五間正房十分寬敞,服侍的人也安安靜靜的,唯獨東麵不時傳來郡主一麵梳妝一麵吩咐婢女的聲音。
“今日陽光淺淡,將那盆茉莉花盆栽放到窗前,清清淡淡的正適宜。”
“素色的衣袍要配彩色的配飾,穿彩色的衣袍再用素色的頭飾,說多少遍你才能記得住。”
“知道了,郡主。”喜兒悶悶道。
魏侗看著頭頂垂墜的燈穗,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
每天吃飯都要等,女人真麻煩!
竹月笑著與三爺見了禮,站到一旁陪著等待。
而此時的東院院門口,迎來幾位不速之客。
浴房裏,魏儀微微卷了卷袖口,伸手進銅盆,用溫水淨麵,這時天冬快步進來,悄聲稟報:“世子爺,敏郡王帶著晴夫人來看三爺!”
魏儀接過侍女遞過來的白巾,擦了擦手,眸子閃過一抹深邃的光,淡淡道:“讓他進來。”
守門的小廝聽了傳報,滿臉堆笑地在前引路:“郡王裏麵請。”
敏郡王冷哼了一聲,徑直往前走,進門就皺著眉左右打量著屋子,身後跟著一襲藕荷色襴邊長袍的晴夫人和低眉順眼的綠蕊。
小廝直接將人引進了宴息室。
宴息室用博古架一分為二,靠北窗一溜扶手椅中間夾著方幾;宴息室正中一張圓形鼓牙桌,一圈圓鼓凳;以南是用擺滿玉器瓷瓶的鏤空博古架做間隔;再往南,就是臨南窗的小炕,也是筠娘平日的坐息處。
魏俊穿著石青蟒袍,手中拿著把題字灑金折扇,十分隨性地坐到了北牆的扶手椅上,腰間佩戴的絛環順勢垂下來,在椅子旁蕩來蕩去。
晴夫人坐到了魏俊身旁的扶手椅上,中間隔了一個方幾,綠蕊垂首立在了晴夫人身後。
此時的宴息室除了他們再無旁人,連個上茶的侍女也沒有,三人隻能靜靜等待。魏俊眉頭緊鎖,站起身四處打量了幾眼。
扒開陶瓷荷葉的茶葉罐聞了聞,拿起梅瓶晃了晃,掃了眼高腳碟裏擺著的時鮮水果。一圈下來,轉過身就見魏侗和慶陽兩個人由各自的丫鬟乳母陪著說說笑笑著走進來。
魏俊冷冷睨了她們一眼,旁若無人地坐了回去。
看到魏俊一行人先是一怔,顯然沒想到屋裏還有外人。慶陽看到魏俊時頓住了腳,魏侗更是緊緊地拉住了田嬤嬤的衣袖,怯生生地望著二哥,渾身緊繃,麵露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