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塌內的螺鈿櫃子上擺放著寓意祥瑞的紅珊瑚,筠娘一睜眼就看到,隻覺得心情很好,不知是不是真的有辟邪的作用,她最近一直安睡到天亮。
竹月聽到動靜,進來輕聲詢問:“主子,奴婢們服侍您起身吧!”
筠娘轉頭看向外麵,語氣慵懶道:“進來罷!”
竹月立刻上前撩起床帳掛在勾上,服侍筠娘慢慢坐起身,甘露也忙笑著上前來,兩個人扶著筠娘的手一點點將她扶坐到床邊,甘露趁空蹲下身服侍主子穿上繡鞋。
筠娘身上穿著一襲柔滑的絳紫寢衣,已經能明顯看到隆起的腹部。
她們不敢有半點的疏忽,眼睛緊盯著筠娘腳下,口中更是連連叮囑道:“主子,您慢著點!”就這樣被兩個細心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扶坐到了鏡台前。
筠娘看著鸞鏡裏自己依舊白皙嬌嫩的臉孔,笑歎道:“剛嫁進來的時候覺得這個雕龍刻鳳的大床很好,睡在上麵,腿腳怎樣伸直也不用擔心會踢到床板上;睡熟了也可以放心翻身,不用下意識擔心自己會掉下去。”
她說著,語帶甜蜜的抱怨道:“現在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行動越發不便,倒還是覺得從前閨閣裏那張住慣的小床清簡得用些。”
竹月笑著點頭,她心裏也十分懷念。芷蘭院的寢室雖質樸卻也溫馨,有著她們所有喜悅歡笑的回憶。
甘露卻更擔心今日天冷,她看了看如意雕花窗格外鋪天蓋地的銀裝素裹、玉樹瓊枝,不禁疑惑道:“王爺和王妃已經免了您的請安。您懷著身孕,本來就不便,外麵又天寒地凍的,您還出去做什麼?”
竹月也勸道:“王妃娘娘一向待您寬和,即便不常去也不會怪您的。”
筠娘看了兩個緊張她的丫鬟一眼,反問她們:“我既然能回娘家,又有什麼理由不能給王爺王妃請安呢?”
甘露立刻替筠娘辯駁道:“那怎麼能一樣,您一年才能回去幾次?”
筠娘聽了暗自搖頭。
宮嬤嬤進來沉聲道:“世子妃說的有理,王爺王妃待主子寬和,主子更應該恭順孝敬,萬萬不能仗著肚子裏的子嗣,恃寵而驕。一旦是個女兒也好有挽回的餘地,不至於太難堪。”
宮嬤嬤笑著安撫滿臉擔憂的兩個大丫鬟:“再者說,這府裏四處都是抄手遊廊,廊內整日都有婆子丫頭灑掃,別說積雪連灰塵都沒有多少,幹淨的很。”
筠娘左右轉臉,照看鸞鏡裏的自己,輕聲道:“老在家裏悶著也沒什麼好處,趁著天晴氣爽的時候,還是出去走動走動的好。”
筠娘撫了撫明月耳璫,繼續道:“即便不必每日去請安,怎麼著三日裏也要去一日,以示敬重。若許多天不曾露一次麵那成什麼樣子了,爺看著心裏也不會高興的。”
宮嬤嬤笑著點頭:“就是這個理!主子能這麼想就對了。”
主仆裝轉出月洞亭,隻見一個粗使的丫鬟,噗通一聲跪倒在筠娘麵前,擋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眾人審視打量片刻,這才依稀看清,來人竟是從前服侍荷夫人的丫鬟錦繡。
筠娘險些認不出。
錦繡的麵容早已不複往日的白皙秀美,現在的她臉色蠟黃,雙手粗糙紅腫,消瘦的身板外罩著肥大的棉布衣,恭敬謙卑地跪伏在地上。
宮嬤嬤上前兩步,斥問她:“沒規矩,世子妃也是你一個漿洗房小小的奴婢可以擅自阻攔的?還不快讓開?”
錦繡抬起頭,急急地膝行幾步,磕頭哀求道:“婢子錦繡,求世子妃開恩,允許婢子回三爺身邊服侍,婢子感激不盡。”
筠娘麵目冷然地注視了她半晌,淡淡說道:“你怎麼就認定了我一定會同意你的請求?”
錦繡越發恭敬的低了頭,語氣誠懇道:“奴婢不敢妄加揣則主子的意思。奴婢畢竟與荷夫人主仆一場,奴婢隻是想盡自己的一番心意,還望世子妃成全奴婢!”
……
有機靈的侍女遠遠看到被一群丫鬟仆婦簇擁而來的世子妃,忙跑進去稟道:“世子妃來了!”
袁王妃微微驚訝,連忙吩咐道:“外麵天冷,快去請進來。”袁王妃說著抬眼看了弘嬤嬤一眼,意思讓嬤嬤親自跑一趟接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