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緣說不上來他看到這些證據的時候心裏是什麼滋味,當褚允向他承認的時候,他心裏搭著的那堵牆轟然倒塌,他多年來的敬仰與孺慕仿佛是一個笑話。
他的父親,真的不是一個好人。
他信誓旦旦的,一人伏法好過兩人,深究之下,也是三觀不正的逃脫之詞。
他陷入深深的絕望中,獨自一人跑到西藏,他本來想像烏龜一樣藏在自己的龜殼裏,不再理會這些,可是王珍珍的一通電話讓他潰不成軍。
不得不承認,王珍珍對褚允是真愛,哪怕到這個關頭,仍然散盡家財想要給他請最好的律師,她走投無路之下,哭著求褚緣以姐弟情感化褚徵音,因為她理所當然的覺得,褚徵音能夠改變薑家的想法。
隻要薑家不刻意針對,也許褚允能夠減刑呢?
於是褚緣回來了,他從西藏回到S市,再次見到褚允,他的頭發已經白了,目光頹然,臉上也多了幾道褶子,整個人看起來蒼老了二十歲。他看著褚緣的時候,眼裏還是那樣的慈愛,他說。“讓你媽放棄吧,剩下的錢,你們兩換個城市,好好生活吧。別管我了...以後,要好好的。”
二十歲的褚緣在他這句關心中幾乎崩潰。
這個人,他對不起薑琬三人,但他從來沒有對不起他。他是個壞人,但在褚緣麵前,他始終都是個好爸爸。
再之後,就有了他和褚徵音的見麵,她的一字一句都讓他本已經備受煎熬的心再次如臨深淵,他昧著良心都做不到全然反駁,他被褚徵音的家政阿姨送出來的時候,眼神渾渾噩噩的,他在對麵的門前摁兩下門鈴,很久都沒有人來開門,喬揚果然還沒回來。
徹夜未歸的喬揚,也是被他連累了吧。
他走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的街頭,茫然的仰望著天際,這個城市裏,甚至沒有他落腳的地方,他漫無目的的向前走,沒走多遠就看到一個富麗堂皇的酒店,他習慣性的抬腳走進去,卻在詢問完價格後默默地離開。
他已經不是那個有錢的褚緣了,褚允讓他們帶著剩下的錢好好生活,可是他沒想到,他們的錢都來自於褚允,那些錢是婚內財產,薑家的律師在法庭上舌戰群雄時,早就將他們的財產收了七七八八,餘下不多的錢也被王珍珍用去問他奔波了。
如今的褚緣,隻能在街上胡亂的走,最終在一個他從前不可能進入的小旅館裏,他低低的道。“請給我一間標準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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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徵音在趕走褚緣後,坐在餐桌前吃著邢嫂煮好的黑豆粥,邢嫂關好門回來,局促的站在餐桌前,手掌緊張的搓著圍裙。“我剛才聯係了蒯先生...他讓您結束後給他回個電話。”
褚徵音手上一頓,湯匙停在嘴邊,她目光輕飄飄的落在邢嫂身上,將湯匙放回碗裏,原本就很糟糕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我和你說過的吧,我才是你的雇主。”
邢嫂自知理虧,卻還是想要為自己辯解一下。“我以為他是壞人...”
褚徵音皺著眉頭,神色不悅。“你對每一個雇主都這麼自作主張的嗎?”
邢嫂張張嘴,最後還是沒說什麼,隻能垂著頭,呐呐的道。“對不起...”
褚徵音深呼吸,壓製住自己心裏的煩躁與鬱結,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算了。”她從餐桌前起身,不顧邢嫂的臉色變化,走回臥室裏用手機給蒯從爍撥了通電話。
電話接通很快,蒯從爍關切的聲音透過手機傳到褚徵音耳裏。“結束了?”
褚徵音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她將整個人埋進枕頭裏。“嗯..”
蒯從爍還在開車,聞言放心了些,於是就和她說。“寶寶,你等我一會,我停了車再和你說。”
褚徵音悶聲回了聲好,然後就躺在床上,電話也沒掛,還能聽到手機那頭的熄火聲,‘砰’的一聲關了車門,蒯從爍才將手機附到耳邊,聲音溫柔的問。“不開心了?”
褚徵音用手指卷著自己的頭發玩,趴在床上懨懨的答。“好煩啊。”
蒯從爍:“他和你說什麼了?”
褚徵音:“無非是讓薑家別揪著褚允別放,哼,我又不是傻的,我為什麼要幫他?我讓邢嫂把他趕走了。”
蒯從爍壓低聲音去哄她。“好,你不傻,那你還煩什麼呢?”
褚徵音情緒低迷。“褚允對他來說,應該是一個很好的父親吧。”
蒯從爍十分冷靜。“可是你需要褚允的父愛嗎?”
褚徵音被噎了一下,她的確不需要,被褚允傷害的也是原本,上輩子褚允對她的傷害這輩子也沒有發生,看起來她並不需要因為褚允的偏愛而煩躁。
隻是她的心裏就像是有一團火在燃燒著。
她幽幽的歎息,蒯從爍輕聲問。“他怎麼會知道你的住址?”
褚徵音:“喬揚說的吧。”
話音剛落他就察覺到不對勁,蒯從爍顯然也被這個新名字吸引了注意力。“喬揚是誰?”
褚徵音含糊其辭,試圖敷衍過去。“一個同學,住在我對麵,他昨天沒頭沒尾的來找我,說褚緣想見我,我拒絕了他,今早褚緣就找上門了。”
蒯從爍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滿。“沒經過你的同意就私自把地址給別人?這同學怎麼回事。”
褚徵音唔了一聲,小聲道。“我昨天和他吵架,音姐動手打他了。”
蒯從爍不甚在意的恩了聲,反倒是對今天這事更在意,他認真的問了一句。“搬家吧,這個寒假我讓人重新給你找個住處。”
褚徵音還挺喜歡現在的公寓的,不太明白的問他。“為什麼呀?”
蒯從爍語氣嚴肅。“你那領居這次可以隨隨便便把你的住處給別人,難保他下次還會給別人,再來一個什麼王珍珍褚緣的,你住著也不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