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仕潭州
第一節 潭州出仕
鹹淳九年(1273),南宋皇宮。
楊花飄蕩的時候,襄陽失守的消息傳來,朝廷諸公都傻了眼。懂得地理的官員私底下也會說“襄樊已失,若大軍順水而下,臨安危矣”,然後搖搖頭,歎口氣,悶一杯小酒。可是到了殿堂上,誰也不敢說這種話,隻有監察禦史陳宜中議論襄樊之失,說是皆由範文虎怯懦逃遁所致。
上流吏民以襄樊之失,痛哭流涕,大家說起襄陽戰敗的禍源,都是因為範文虎及俞興父子作怪。京湖製置使汪立信亦侃侃而談: 範文虎身為三衛長,卻在戰事開打之前膽怯而不敢應戰。俞興本是庸才,就是他當初的挑撥激叛了劉整,導致大宋失去一員大將,若是當初劉整未叛,四川尚在,襄陽至今也不會麵臨災禍。
此言論一出,朝廷也很快有了旨意: 以張世傑督駐軍並代守郢州,俞興之子俞大忠除名,循州拘管。於是江漢、江淮兩地軍事重新部署,李庭芝領了淮東製置使兼知揚州。
詔令既出,朝中氣氛便不那麼緊張,襄樊失守這樣的大事,雖然事後的議論免不了有馬後炮之嫌疑,但畢竟還是蓋棺論定了。
除此之外,諸臣包括賈似道在內,雖然照例議論議論,卻拿不出什麼對策來。抱著惶恐之心觀望了一陣子,都期盼著或許有個萬一能阻住元蒙大軍的腳步。竟然天遂人願,此後元蒙軍竟然真的沒了動靜,一打聽,原來是蒙古北方有叛亂,因此忽必烈無暇南顧了。於是君臣齊齊鬆了一口氣: 叛亂吧,越久越好呢!
饒是如此,整個二月裏,皇宮裏也很是彌漫了一段時間的恐慌,身著夾襖的小宮女們走在皇宮內都是貼著牆角戰戰兢兢的。可是眨眼又過了一個月了,偶爾有小宮女議論著,今年的楊花飄的那麼漫天的多,不也還是那麼快就到了暮春時節?換上了杏子紅的夾衫,偷空便可盡往禦花園去欣賞草長鶯飛了。
但是誰都知道,危局仍在,誰也沒有敢真正放鬆一點。這個時候,眾人想的是:“哪個不怕死的能站出來,承擔這個危局呢?”
南宋皇宮,崇政殿。
麵色青白的宋度宗不耐煩地望著丹墀前唾沫橫飛的大宋朝的丞相,他很不明白這位先帝的小舅子又想出什麼幺蛾子了。好像是一個叫文天祥的人要授官?這個人倒是聽說過,授官辭官的,都鬧過好幾回了。但是這位老國舅看起來是想給他個官兒?大殿上,宋度宗一想事情便覺得自己的身子搖搖欲墜,腰那兒好像有千斤重,人也坐不住了似的,便情不自禁地往下縮了縮,將瘦小的身子裹著衣服縮到了大大的龍椅窩裏,總還覺得哪兒硌得慌。唉,這破椅子,坐褥子總嫌不夠厚,怎麼著都是硬邦邦的。
丹墀下,賈似道正侃侃而談:“文天祥既有狀元之才,又有遊曆之經驗,這樣的人才是文武雙全的。揚州李庭芝上表也說,這人確實是有能耐的,臣請皇帝召他入朝,做個文成武就的將軍,咱便也不怕那蒙古韃子年年嚇唬人了。”
賈似道談到最後,照例有幾個站在末尾的文官撇了撇嘴:“做了這麼些年的宰相,大殿上說個話,還像是說戲文似的。”撇完嘴,幾個小小的文官心虛地左右看了看,見無人發覺,又意味深長地相互對視了幾眼,心照不宣地搖了搖頭。
賈似道說完了一大通話,心中也得意起來,仿佛文天祥真的就是救世主,他也是那慧眼識千裏馬的伯樂。這一回文天祥不感激也得感激,說不定入朝見了自己,還是得恭敬地稱呼自己一聲“丞相大人”,即便跟上一回那樣彈劾自己,見了麵不還是得行禮麼!這一回倒好,你彈劾我,我卻舉薦你,這正是“宰相肚裏能撐船”!反正仗也在打,多個人使喚,自己也不用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