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敲更的人已經打了第三更，正是更深露重的時候，衛靈怔怔地答：“那，我父親和孩子的命又該如何償？蕭景燁，你不要江山那些過去就真的能過去？”
何況這個國家如今風調雨順，國泰民康，如何能離得了他這個君主。
她衛靈還不想當千古罪人，唯一能做的隻有向前走，反正她這條爛命也即將到此為止。
此後，直到開春衛靈才收到聖旨，讓她出去賞花，這是三個月來，倆人第一次打照麵。她瘦的更厲害了，腰肢仿佛盈盈在握，麵容憔悴，一襲白衣站在花叢裏，帶出了無盡的悲涼感。
“靈妃擅長書畫，今天畫幅滿園春色給大家瞧瞧？”
“臣妾不想畫。”
多日不見，她渾身上下還是寫滿了抗拒，蕭景燁十分不快：“怎麼？”
他身著龍袍，看上去遙不可及，是了，這就是蕭景燁，從來都隻按照自己想法來，從來不會先詢問別人的意見。
她握緊手絹，想了半刻終究是走到了早已準備好的桌子前，不消一會兒，栩栩如生的花朵就躍然紙上，最後上色的時候，嗓子癢得厲害，終究沒忍住咳了出來，鮮紅的血落在那些素色的花朵上，很是觸目驚心。
蕭景燁連忙將她抱起來：“什麼時候這麼嚴重了？！太醫呢！他們是幹什麼吃的！”
“救不了了。”衛靈擦幹唇邊的血跡，從蕭景燁懷中掙紮著下來。
胸肺中一陣陣血氣翻湧，一口一口的鮮血吐了出來，等到實在吐不出來了，衛靈昏昏沉沉倒在了地上。
“娘娘！臣早說了不要用力，為什麼還要作畫！”匆匆趕來的太醫診看她的脈象，而後對後麵的人喊道，“輕輕抬起，回宮護脈！”
眼前似乎透出一道光，那道光將黑暗逐步驅散，衛靈看到身受淩遲之刑的父皇和慘死的孩兒在衝她招手，與以往夢境不同的是，他們都在笑。
仿佛很高興。
衛靈的意識漸漸散去，嘴裏一直呢喃著：“父皇，靈兒不孝，這就來找父皇，父皇不要不認我……”
太醫在她頭上紮了一針，這才漸漸鎮定下來。
模模糊糊中，她聽到蕭景燁的聲音。
“你想要什麼朕都盡力滿足你，可你為什麼還是這麼不信任我！不能作畫為什麼不說！你到底要朕怎樣，你才能原諒我？”
聽他這話，衛靈不禁覺得好笑，如果說了，他就能撤回那道命令麼？她對他，早就一點期待都沒有了啊。
藥效越來越強，衛靈慢慢睜開眼睛：“我時日無多……”
“胡說！有朕在，朕不會讓你死！”
“隻求你放我出宮。”她緩了緩呼吸，“因為，我死之前並不想看到你。”
蕭景燁一臉灰敗：“你，你說什麼？”
衛靈顫抖著聲音：“你以前不召見我的時候，我過得還算舒暢，但時至今日，看到你我依然會想到過去的一幕幕，所以，我怎麼可能原諒你？！蕭景燁，你別做夢了！我就要你愧疚一輩子，帶著那些罪孽一輩子孤單地活著！”
她早早去世反而會成為解脫的那一個。
“咳咳！”
衛靈將身上的錦被丟了下去，霎時又吐出一口鮮血。
周圍沒人敢上前，衛靈怎麼推也推不開蕭景燁的桎梏，於是一低頭，咬上他的手，直到他悶哼了一聲，她才泄憤一般問：“我快死了，你也不能完成我出宮的遺願嗎？”
“胡說！你胡說！”蕭景燁失態一般，衝了出去，“朕不會讓你死的！太醫！你之前說過的那個法子，朕要試試！”
“皇……”太醫嚇得跪在地上，半天說不出話，“萬萬不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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