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再牛逼的肖邦,也彈不出我心中的悲傷!!!
出現在我眼前的方天畫雞,老邁滄桑,額上道道皺紋,一臉的愁苦,他手中掌著一隻小小的油燈,一手拉開了門,啞著嗓子問道:“遠爺深夜到此,不知找小的有何要事?”隻這一句話,我便知道這幾年他定然吃了不少苦頭,心中一酸,淚水忍不住撲簌簌落下。
原本以為自己有著前生的記憶,對這些事可以蠻不在乎。可是我錯了,錯的太離譜,對於這個一心疼愛寵愛嗬護著我嘛事都依著我要星星不給月亮的大老爺們,還是有著很深的感情地。一別經年,他的笑容不在,意氣風發不在,甚至連那一身肥胖的五花肉都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排骨。
想當年,他坐擁無數資財,所到之處,前後逢迎,擁泵者不絕。現如今,卻落到如此下場,便連身上的衣服,卻也補了兩個大大的補丁。正是:想當年,豪氣壯,頂風撒尿尿三丈,現如今,撞了邪,順風撒尿滋一鞋。兩間低矮破舊的草房,便是他的棲身之地,我的祖母呢,還有我母親,以及他的那些個小妾呢?
我呆在原地,任淚水肆意地流下來,又是傷心,又是憤怒。不管是誰讓我方家落到這般田地,老子都要他加倍補回來。
歐陽遠斜身一讓,笑道:“方小哥,這下你可到家了。你父子二人多日不見,定然有許多話要說,我們還是在外麵相候罷!”
我不發一言,心頭微怒,說什麼對我方家多加照看,原來就是這樣子照看法麼?便在這心情激蕩之際,一隻溫暖的小手伸了過來,卻是溫柔可人的果籃子。她眼中含著淚水,站在我身邊,低聲說道:“大哥,莫要難受,好人總有好報的。”黃裳在我肩膀輕輕一拍,歎了一歎,轉身離去,果籃子小手緊了一緊,輕輕自我掌中抽出,也隨著眾人離開。
歐陽遠那句話一說,方天畫雞立時全身大震,一雙眼睛盯著我不放,神情茫然,嘴巴顫抖,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地問道:“你……你是方哥兒?”
我雙膝跪地,取下打小便掛在頸中的那塊薄如蟬翼的傳家之寶玉青龍給他觀看,方天畫雞隻看了一眼,便急急地掀開我的衣服,我腹部右側,生來便帶有一塊青褐色胎記,銅錢大小。他看了片刻,身子晃了兩晃,忽地將我一把抱住,放聲大哭:“娘,你的寶貝孫兒回來了!”這一聲喊在黑夜寂靜當中驚人心魄,當真淒厲之極。他緊緊擁著我,哭的好像個孩子,我咬緊了牙齒,卻也禁不住淚如雨下。
隻聽得屋內一陣亂響,跟著便有八九人跑了出來,卻是大太太和我娘以及我爹的第六房小妾,其餘幾人,則都是我的姐姐和妹妹,人人臉色臘黃,身子瘦弱,想是在此吃了不少苦。這麼多人擠在兩間小草房內,又怎能過得好了?大太太赤著雙腳,便連鞋也來不及穿,一見到我,猛地撲過來,叫道:“我的兒啊!”雙手尚未靠近,身子已然軟倒,竟是昏了過去。我娘和六太太也跑了過來,眾位姐姐和妹妹亦是一擁而上,一時之間,房門口亂成一團,哭聲一片。
待到我將大太太救醒,眾人收拾心情,已然過了大半個時辰。我老爹方天畫一麵聳擁著我走近屋內,一
麵喝令趕緊給我燒些開水暖暖身子。其實我現下內功大成,身上又穿著厚厚的狐裘,哪裏寒冷了?眼見一眾姐妹都是衣衫單薄,破屋不能蔽寒,都給凍的嘴唇青紫,心下又是一陣難受,急忙將身上外衣除下給其中最小的一個披了, 隻見她睜著大大的眼睛,澀聲問道:“哥,你去哪裏了?我們都想好你,爹都偷偷的哭過好多次了。奶奶臨死的時候還記著你呢!”
我心中大痛,難怪一直沒有看到她老人家,一番細問,方知便在我被人擄去不久,家中大變,給朝廷沒收了全部家產,在被流放寧古塔的途中,她老人家便已仙去了。我爹的其他太太,要麼是被人家豪奪硬搶,要麼是不甘苦難,自行離去。至如今,已隻剩下大太太和我娘以及六太太三人陪著我爹,過這清苦日子。當初我在方家,共有九個姐妹,現下卻也隻剩下六個了。隻因人口太多,不得已隻好送了兩個年歲稍大的姐姐出閣,有一個妹妹,卻在兩年前染病身亡。
談起家中何以會慘遭大變,我老爹猶豫好久,方才說道:“那時你年歲尚小,不知我們方家在京城影響之大,那些朝廷官員,表麵上一本正經,但背地裏與我交往的極多,稱兄道弟者亦是不在少數,而我做生意多年,自然精通這些圓滑逢迎之道,這些官場之輩,有時比大盜響馬還要可惡的多,他們吃起人來,連骨頭都不吐,說翻臉就翻臉,唉!我雖有資財無數,但卻無有一點勢力,何況世人皆以為商人言利,地位本就是十分的低下。也正因為我誰也不願得罪,是以才有這場大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