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擔心師千一傷害阿琪姐姐,所以才將兩碗藥換了,讓師千一自己喝下加了佐料的藥。若那佐料有害,就讓他自作自受。
師千一反將一軍,小煤球並未被他打亂思慮,揪住最重要的問題道,“你還沒回答你究竟加了什麼。”
師千一目光沉了沉,嘴角的弧度又向上揚了揚,卻變得有些僵硬、敷衍。
“有些事不必追根究底,也無法解釋,李兄是我的摯友,所以我也很珍重你,希望有一天你能看到我的真心。”
師千一終究還是對最重要的問題避而不答,推開門出了房間,剛好碰到常興也正從百裏琪花的房間出來。
常興親和的微微勾了勾唇角,溫和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主動朝他走來,客氣的打了聲招呼,“師大夫,久聞大名。老夫常興。”
“常大人。”
師千一客氣的見了一禮,他知道這位常大人,在闞州沒少聽說這個人,阿琪的亞父,武功高強,德高望重。
阿琪對常大人很尊敬,師千一自然也不會怠慢。
兩人站在一起,一個著月牙秀竹長袍,偏偏風雅,一個身著淺紫色束身勁裝,文質彬彬。
師千一和常興氣質很像,溫文爾雅,灼灼其華,但兩人又各有不同。
常興更似出自富貴人家、詩書禮儀周到萬全的翩翩公子,帶著一絲貴氣,又有武人的殺伐之氣,果決磊落。師千一則如飄逸謫仙,不似凡塵俗人,總是給人虛幻飄渺之感。
“公主之病多虧師大夫相救,老夫在此多謝了——”
常興鄭重的雙臂抬起,雙手平抱於身前,朝師千一行了一個大禮,垂下了頭顱。
師千一將他俯下的手臂抬住,惶恐道,“常大人不必行此大禮,治病救人乃醫者本分,如此便是折煞晚生了。”
“這是應當的,你救了公主的命,便如救了老夫的命,此禮受得。”
常興堅持將那一禮行完,抬起身子時,感激的麵龐沉著下來,眼底漾起一片深沉,像有一股龍卷風飛卷侵襲,壓抑的幾乎要將人卷入風眼。
“能遇到師大夫是公主的造化,也是公主的緣分,聽說公主對師大夫十分信任,引為摯友。”
常興臉上雖平和淺笑著,語氣中卻暗含深意,師千一眉頭一動,回應道,“公主聰慧過人,琴技棋藝皆讓人歎為觀止,我極愛棋,我們也是因棋成為的朋友。”
“甚好,甚好——”
常興連說兩個甚好,師千一卻感覺他似在說反話。
絢爛的朝隮自東邊海平線傾瀉而出,漆黑的天際被照亮,大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歇,驚心動魄的夜晚已經過去,曙光撒滿大地。
“公主自小顛沛流離,受盡苦楚,所以沒有什麼朋友,能與師大夫這般風華絕代的妙人結識,她也不會那麼孤單。”
常興停頓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麼,眼底閃過心疼,而後笑著繼續道,“公主自小寄人籬下,受盡了人情冷暖的心酸,所以別人對她的每分好她都記在心裏,必會報答。九皇子說公主心軟,我倒覺得公主是真性情,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虧欠也不怯懦。”
“常大人多慮了,阿琪不是會受欺負的人。”
師千一想到百裏琪花被晉王囚禁時的日子,她雖被囚,卻比晉王還要強勢主動,占據了絕對了的主動權,從不卑抗,聰慧的大腦和傲然的氣勢令人心悅折服。
常興溫柔的眼眶漾起一片柔和,失笑道,“這個我自然知道,公主雖是女子,卻一點不比九皇子柔弱。有時一個人最脆弱的不是身,不是思想,而是心。心是最後一道防線,若是一個人的心被攻克,那她所有的才能、智慧、武力都形同虛設。”
師千一對視上常興的視線,那視線睿智、深邃、威嚴,帶著微不可見的疏離和警告,像架起了一座無限延伸的橋將他與阿琪拉扯開來,即便阿琪就在橋對岸,卻永遠觸碰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