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灣“揚州菜館”:“玉樓春”包房。
曹順坐在上座,李廣坐在曹順左邊,曹霑坐在曹順右邊,曹霈坐在曹順對麵。
曹順身後的牆上,掛著一幅工筆畫――“紅梅吟雪”。
桌子上有一盤“東坡肘子”,一盤酒釀清蒸鴨子,一盤香椿拌豆腐,一盤油鹽炒枸杞芽,一盆火腿鮮筍湯。
李廣麵前的桌麵上,放著一壇“揚州十裏香”酒。他拿起酒壇,先給曹順斟了一盅酒,接著給自己倒了一盅。“大表哥,你我多年未見,我敬你一盅,如何?”
曹順擺了擺手,“我不勝酒力,你是知道的。自家兄弟,還是隨意為好。”
“我聽大表哥的。大表哥你吃菜,霑兒、霈兒你倆也吃菜。”李廣先給曹順夾了一塊鴨肉,接著給曹霑、曹霈各夾了一塊。
“你別忙活了,還是自己來,想吃啥夾啥。”曹順夾了一點香椿拌豆腐,放進嘴裏。
李廣與曹順碰了下酒盅,“這第一盅,咱倆都喝幹,如何?”
曹順端著酒盅說:“你的盛情我領了。這第一盅酒,我喝幹。”
李廣斟著酒說:“大表哥,作文、寫詩,你造詣頗深,我請教個問題,如何?”
曹順笑吟吟地說:“不敢當,不敢當,表弟過譽了。你說出來,咱倆共同探討。”
李廣:“有人說,王荊公(王安石)作文,落筆便古;王荊公論詩,開口常錯。這話,說得對否?”
“對否,不好說。不過,這後兩句話,也不是空穴來風。”曹順不緊不慢地接著說:“文忌平衍,而王荊公天性拗執,喜歡琢句選詞;詩貴溫柔,而王荊公卻著意鑿險縋幽。‘青山捫虱坐,黃鳥挾書眠’,是王荊公平生最得意的兩句詩,然而卻有人覺得前句是乞兒曬陽,次句是村童逃學,毫無詩意。以我之見,王荊公有些詩還是頗有新意的,譬如:‘近無船舶猶聞笛,遠有樓台隻見燈’,堪稱佳句傑作。”
李廣麵帶笑容:“大表哥此番評論,甚為公道。”
曹順:“最善的人,也難免沒有小惡;再美的詩文,也不可能沒有瑕疵。論人評文,不失偏頗,方是正道。”
“來,大表哥請吃菜!”李廣扭轉臉,笑著說:“霑兒、霈兒,你倆得放開肚子吃。”
曹霑:“謝謝表叔!您盡管同我大伯父說話喝酒,我和霈兒邊吃邊聽。”
曹霈接過曹霑的話說:“表叔,我和霑哥哥不用您操心。”
“好的。我同你大伯父說話喝酒,你倆邊吃邊聽。”李廣夾了一片肘子肉,嚼了一會兒。“可歎今之世人,以一人之言為言,以一人之文為文,以一人之好惡為好惡,正如韓愈《送李願歸盤穀序》所說的那樣:伺候於公卿之門,奔走於形勢之途,足將進而趑趄,口將言而囁嚅,處穢汙而不羞,觸形辟而誅戳,僥幸於萬一、老死而後止,其於為人賢不肖何如也?”
曹順笑了笑,“蟬羽為重,千鈞為輕;黃鍾毀棄,瓦釜雷鳴;讒人高張,賢士無名。籲嗟默默兮,誰知吾之廉貞!”
曹霑的眼睛猛地一亮,心想:“大伯父剛才說的話,出自於屈原的《卜居》。記得叔父跟我說過,相傳《卜居》為屈原所作,實際是屈原死後楚國人為悼念他而記載的有關傳說。《卜居》說的是當時楚國的黑暗腐敗,是屈原的憤怒、不滿,和不與奸佞同流合汙的高潔。大伯父此時說這段話,究竟有何用意呢?”
“大表哥,”李廣端起酒盅說:“咱倆把這一盅幹了,如何?”
“好吧。”曹順喝完酒,放下酒盅,舀了一勺湯喝。“表弟,我說一個拆字對子,請你對,如何?”
李廣:“好的。不過,如果我對不出來,你不能以此罰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