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灣:曹家墓地。
柏樹,亭亭玉立,墨綠中顯露著青翠。
小草,鮮嫩嬌柔,蔥青中夾雜著鵝黃。
曹璽墳墓上空飛舞著紙錢灰片,曹寅、曹荃的墳墓的上空飄浮著幾縷青煙。
曹霑、曹霈跪在曹顒的墓前焚燒紙錢,火光把他倆的臉照得通紅。
曹順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接著低頭注視著曹寅、曹荃的墳墓。他的目光在曹荃、曹寅墓前的石碑上來回移動。突然,一塊石碑上現出曹荃畫的“怪石”――坦然屹立,神情自若;初看如僧,閉目參禪;細觀如佛,滿臉慈悲。另一塊石碑上現出曹寅在畫上題的詩――我有千裏遊,愛此一片石。徘徊不能去,川原俄向夕。浮光自容與,天風鼓空碧。露坐聞遙鍾,冥心寄飛翮。
曹順抬手擦了擦淚水,閉著眼睛在心裏說:“父親生前,最喜歡畫怪石、枯枝和梅花。可是,老人家畫的畫,我卻一幅都沒有保存下來。唉!當初,我怎麼沒想到向老人家要一幅畫,保存下來呢?我這也屬於不孝啊!”
曹霑、曹霈同時把手裏的最後一張紙錢放入火裏,站起來抖了抖衣衫上的紙灰。
“霈弟弟,”曹霑指著曹霈的鼻子說:“你的鼻子比張飛的臉還黑,趕快擦擦。”
曹霈:“擦幹淨了嗎?”
曹霑:“擦幹淨了。”
曹順轉過身子,喊了句“霑兒、霈兒”,奴了奴嘴,“那兒草多,還能曬太陽,咱們到那兒坐,歇一會兒。”
走到那塊草多的地方,曹順先坐了下去,曹霑就勢坐在曹順的右邊,曹霈往前走了幾步,在曹順的左邊坐了下去。
“霑兒,我現在可以給你說多爾袞的事了。多爾袞精明、強悍、有心計。據說,皇太極死後,有兩個人最有可能繼位,第一個是豪格,第二是多爾袞。豪格的有利條件是,他是皇太極的長子,年齡三十五歲,屢立軍功,有兩黃旗與兩紅旗支持。多爾袞的有利條件是,他父親努爾哈赤在世的時候,喜歡他,而且戰功卓著,有兩白旗支持,年齡三十二歲。遵照努爾哈赤的遺詔,決定皇位,必須有滿洲貴族商定。”曹順抬手抹了抹嘴角,接著說:
“當時,豪格覺得自己完全有把握繼位,在被推舉繼位時故意謙辭了一下,說自己福少德薄,非堪當任。這時候多爾袞的弟弟多鐸說,既然你推辭,那就請睿親王多爾袞做皇帝。多爾袞趕緊說,我也不合適,這個事情還得再商量。多爾袞知道,他如果強行登極,勢必遭到兩黃旗、兩紅旗和一個藍旗的反對。可是,讓豪格繼位他又不甘心,怕豪格反過來報複,最後就折衷說,我讚成黃旗的意見,由皇子繼位,皇子當中豪格說他不做了,那就由福臨繼位。後來,大家達成了一致意見,由福臨繼位,多爾袞和鄭親王濟爾哈朗輔政。”曹順停住話語,抬頭看了看天。
曹霑忍不住問了句“後來呢?”
“多爾袞以為自己是福臨的親叔父,為福臨繼位立了大功,根本不把年幼的皇帝放在眼裏,名義是攝政王實際上是當皇帝,結果由福臨的恩人逐漸變成福臨的仇人。另外,令福臨最為仇恨的是,多爾袞把福臨的親哥哥豪格給殺了。豪格帶兵打仗,下西安,戰陝西,定四川,為清朝立下了汗馬功勞。可是,豪格帶著大軍凱旋的時候,到了盧溝橋,卻不明不白地死了。多爾袞殺了豪格,還霸占了豪格的妃子作為自己的福晉。叔父霸占侄媳婦,在漢人的心目中,就是‘扒灰’。還有,多爾袞和孝莊皇後比較親密,是否有偷雞摸狗之事又說不清楚,不過,曾有人偷偷議論孝莊皇後養小叔子。後來,多爾袞又讓福臨封他為父皇,令福臨恨上加恨。所以,多爾袞死了才兩個多月,福臨就頒旨宣布了多爾袞的十大罪狀,籍其家產,罷其封爵,誅其黨羽,而且親自率人挖了多爾袞的墳墓,用鞭子鞭屍後,令人把他的頭割下來,使其身首異地。”
曹霑一邊聽一邊在心裏說:“由此看來,多爾袞攝政與順治未親政的那幾年,才是真正的‘雙懸日月照乾坤’啊!”他眨了一下眼,突然想到福靖對他說的話,於是叫了句“大伯父”,接著說:“我表弟福靖曾跟我說,他的六世祖代善,如果不是皇太極使壞,皇太極的寶座就是他的,他的話是不是真的?您知道其中的來龍去脈嗎?”
“福靖說的是真話。”曹順看了看空中飛翔的大雁,“據說,太祖努爾哈赤晚年時,兒子中有可能繼承大位的人隻有兩個,一個是努爾哈赤的二兒子大貝勒代善,一個是努爾哈赤的八兒子四貝勒皇太極。代善的哥哥褚英原是大貝勒,褚英被努爾哈赤殺了以後,代善成了大貝勒。代善年齡長,軍功多,掌握的軍隊也多,人也比較寬厚,繼承大位的優勢多一些。因此,四貝勒皇太極就想辦法栽贓代善,利用努爾哈赤的小福晉愛爭強的毛病,向努爾哈赤告狀,說:大福晉有兩次送飯給大貝勒代善,代善接受了,並且吃了,而且大福晉經常派人到大貝勒家,有時候她自己在夜裏私出深宮宅院。努爾哈赤一查,確有此事,於是不僅把大福晉給休了,而且把代善關了一個多月。這樣以來,四貝勒皇太極就掃除了繼承大位的最大障礙,努爾哈赤一死,他便登上了皇位,成為後金的第二代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