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親王寢房。
怡親王允祥倚靠著床頭，身上蓋著繡有金麒麟圖案的蛋青色夾被。
福彭跟著弘曉走到允祥床前，行著禮說：“十三爺好，我阿瑪額娘讓我代問您好。”
“謝謝！”允祥微笑著說。“看座。”
一婢女端著漆盤走過來，把蓋盅放在福彭前麵的杌幾上，微笑著說：“請王爺用茶。”
弘曉看到允祥的眼色，“福兄，你跟父王聊聊，我先出去一下。”
“好的。”福彭點著頭說。
“十三爺，”福彭關切地看著允祥問道：“您貴體痊愈了嗎？”
“好一點了。我這病，是後背上拔火罐，離死（屎）還遠著呢！”
“十三爺洪福齊天，定能長命百歲。”
“人人都想長命百歲！可是，從古至今，又有幾人能長命百歲？！”允祥看著福彭說：“這一陣子，皇上又開法會了嗎？”
“前天上午，又開了一次。皇上還給每人賜了一幅《燒丹》詩。”
允祥“哦”了一聲，“說來聽聽。”
福彭挺了挺上身，隨即背道：
鉛砂和藥物，
鬆柏繞雲壇。
爐運陰陽火，
功兼內外丹。
光芒衝鬥耀，
靈異衛龍蟠。
自覺仙胎熟，
天符降紫鸞。
“如此看來，皇上已經迷戀上了丹藥，而且想靠服食丹藥長生不老。”允祥皺著眉頭說。
“十三爺，服食丹藥，真的能夠長生不老？”
“俗話說，是藥三分毒。世上的東西，有利就有弊，丹藥也不例外。”允祥咳了一聲，“人，有小就有老，有生就有死。從古至今，除了傳說中的神仙，好像還沒有靠服丹藥長生不老的人。你知道明世宗嘉靖的事嗎？”
“不知道。”福彭搖著頭說。
“明世宗即位不久，即在太監崔文等人的引誘下，癡迷於方術鬼神之事，日事齋醮，常服丹藥。後來，他因一味好道，一心想做神仙，不但無心於朝政，而且多次想退位以專事修玄。他曾經給自己起了道家的寶號，叫做‘靈霄上清統雷元陽妙一真君’，後來他又兩次給自己加號，最後一次給自己加的號，是‘太上大羅天仙紫極長生聖智昭靈統元證應玉虛總掌五雷大真人玄都境萬壽帝君’，比他死後的廟號、諡號，‘世宗欽天履道英毅神聖宣文廣武洪仁大孝肅皇帝’，還多了十三個字。”允祥笑著說了句“真是可笑之極”，接著換了一種倚靠的姿勢。“結果，他老先生，還是因為服用了王金等人詭秘不可辨的仙方，和他們所製的‘金石藥’，一命嗚乎，徹底成仙了！”
福彭合住了剛張開的嘴，心想：“還是不問為好。”
允祥微微一笑，看著福彭說：“你是不是想說，我既然知道服食丹藥有害，為何不給皇上進諫，勸勸皇上？”
福彭紅著臉說：“是。”
“大家都知道，在諸多皇子中，皇上當親王時就與我最親密，對我最好，他登極以後，對我一直信賴有加，關愛有加。按理說，我應當給皇上進諫，勸勸皇上，而且也隻有我勸比較合適。可是，皇上的性格，我也最了解，他非常自信，總是認為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都是對的；特別是他當了皇上以後，喜歡聽順從他的話，喜歡聽恭維他的話，不喜歡聽與他意見不同的話，而且極為厭惡逆耳的忠言。另外，服食丹藥，容易上癮，一旦有了癮，就更聽不進別人的勸言了。眼下，除了他自己能夠醒悟之外，誰也勸不住他。”允祥歎了一口氣，“也許是命中注定吧。皇上年輕時，曾雇人代替自己出家，當親王時特別喜歡與佛教僧侶為友，文覺禪師一直是他的座上賓。”允祥喘了口氣，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