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親王寢房。
管家躡手躡腳地走到允祥床前,靜靜地看著允祥。
允祥睜開眼睛,“有事?”
管家弓著腰小聲答道:“平郡王福彭來看您,我說您剛服了藥,”
允祥伸著手打斷管家的話說:“快請他進來!”
“喳。”
“素兒,琴兒,”允祥對站在床旁的侍女說:“扶我坐起來。”
素兒、琴兒相互看了一眼,快步走到允祥麵前,同時囁嚅著說:“這……這,”
“別這、這、這的,”允祥瞪著眼睛說:“扶我坐起來!”
“王爺,”素兒咬了一下嘴唇,“禦醫說,您服了藥得躺著。”
“聽禦醫的,我還不能出氣呢!聽我的話,不會有錯。”
福彭三步並著兩步走到允祥床前,“十三爺,您還是躺著別動好,您躺著跟我說話,我坐在您麵前聽,心裏還自在一些。”
“好吧。”允祥瞪著素兒說:“還不快去搬椅子!”
素兒趕緊過去搬來椅子放在福彭身邊,恭恭敬敬地說:“王爺您請坐。”
琴兒把搬來的杌幾放在椅子右邊,邁著碎步走到床邊。
福彭看見怡親王的臉色蒼白、身體消瘦、白發又多了一些,不由自主地傾著身子,用雙手摸著怡親王的手說:“十三爺,您這一陣子感覺如何?”
“時好時壞。”怡親王坦然一笑,“時好時壞,總體看來,還是好的時候多。”
琴兒端著漆盤走過來,把蓋盅放在杌幾上,微笑著說:“請王爺您用茶。”
“十三爺,您近段胃口如何?”
“馬馬虎虎。”允祥對素兒、琴兒擺了擺手,“你倆先下去吧。”
福彭想了想,“十三爺,您在皇上麵前給晚輩美言,令晚輩感激不盡,不知當如何報答是好。”
“你既不用感激我,也不用報答我。”允祥咳了一聲,“古人曰,千軍易得,良將難尋。如今,有才的人,一抓一大把;而有德有才的人並不多。我之所以為你說話,一則你本來就好,我是實話實說;二則我是為大清的社稷著想,讓我皇親貴胄中多出幾個新的頂梁柱啊!”
福彭點了點頭,忍住了想說的話。
“福彭,”允祥看著福彭說:“我這兩天正打算讓人叫你過來,正好你今天來了,也許這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吧!”
“十三爺找我有事?”
“事倒是沒有,我不過是想把一些埋在心底的話告訴你。”允祥伸手揉了揉喉嚨,“這一陣子,我老是覺得我這燈裏的油熬得差不多了,說不定哪一天一口氣上不來,跟著無常去見閻王,就沒機會說了。”
“十三爺,”福彭打斷允祥的話說:“您老人家千萬別這樣想,大風大浪您都闖過來了,這病對您不會有大礙。您安心靜養一段,一定能痊愈。”
“但願如此。如果閻王不讓我去,我就再管幾年河務,給大清給百姓再做點實事。好啦,不說這些了,說正事。”允祥咳了一聲,“當今,皇上的股竑之臣是哪幾位,這你知道。可是,你應當如何與他們相處,你仔細琢磨過嗎?”
“沒有。”福彭虔誠地看著允祥說:“請十三爺賜教。”
“張廷玉學富五車,滿腹經綸,博古通今,無所不曉。他為人謹慎,處事老道,加上他與皇上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可謂是皇上的心腹之臣。一則,他對皇上的忠誠,對大清的忠心,確實是無可挑剔。二則,他潔身自好,從不結黨營私,能忍一般人難忍之事。一般情況下,他既不想壞別人的事,也不想往別人身上抹爛藥。”允祥喘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喉嚨。“因此,無論誰當皇上,都得用他。你對他得敬而恭之,尊而親之。因為,一般不壞別人事的人,一旦抹起爛藥來,更加厲害。”
福彭點了點頭,“李衛呢?”
“李衛看似粗人,卻頗有心計,為人處事時常不按路數,一般人很難琢磨透他。他雖然重情重義,但也分對象,也有重有輕。你對他敬而遠之即可,他的井水不會犯你的河水,你的河水也用不著犯他的井水。田文鏡為官清正廉潔,一直以過清苦生活為樂,可謂是朝臣中屈指可數之人。他做事認真,沒日沒夜,從不拖泥帶水,從不弄虛作假,可謂是我朝的良臣中之良臣。不過,他性格孤僻,為人尖刻,不管是誰,隻要他抓住了那人的把柄,就不會輕易放過,非得弄個水落石出不可。不過,你隻要身子站得正,影子不歪,同樣是對他敬而遠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