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三年（１７３５）九月初九傍晚。曹霑住房外屋。
條桌上放著曹霑特意點燃的大紅蠟燭。
曹霑、曹霈、李筠、李筱等人圍桌而坐，曹霑坐在上首，巧兒坐在下座。
桌子上擺著一壇桂花酒，四盤鹵菜、兩盤炒菜，中間大盤子裏的大螃蟹焦黃油亮，旁邊有一小碟子薑末，一小碟子醋。
曹霑倒了一盅酒，站起來把酒灑在地上：“爺爺、奶奶，爹、娘，把咱家害得家破人亡的惡魔，終於得到惡報了，你們可以在九泉之下瞑目啦！”
李筱站起來接過曹霑遞的酒，扭轉身子，一麵往地上灑一麵流著淚說：“爺爺、奶奶，姐姐，你們可以含笑九泉了，把咱家害得家破人亡的那個惡魔，終於得到報應啦！”
曹霈、曹雯的眼裏噙著淚花，李筠、巧兒用絲帕擦著眼淚。
“今兒，我與你們的心情一樣，既高興又悲憤。但是，咱們的仇人終於死了，咱們應當高興才對。”曹霑用筷子指著盤子中的螃蟹，小聲說：“咱們就把它當作是咱們的仇人――雍正，每人一個，吃他的肉，嚼他的骨頭，叫他永世不得托生。來，先吃雍正！”
曹霈拿了一個螃蟹，揭開蓋子，用筷子狠狠地紮了一下。
曹雯一邊掰著螃蟹的腿，一邊咬牙切齒地說：“我先把你肢解，而後把你碎屍萬段！”
曹霑端著酒盅說：“來，咱們為解了心頭之恨，先同飲一盅！”
曹霈第一個響應：“好！同飲一盅！”
李筠等人興高采烈地笑著附和。
李筠抿了一點酒，放下酒盅說：“霑哥哥，既然你把他比作螃蟹，那麼你以螃蟹為題吟首詩助助興，豈不是更有意思！”
“好，我即興一首，給大家助興。”曹霑略思片刻，隨即吟道：
持螯更喜桂陰涼，
潑醋擂薑興欲狂。
多行不義必自斃，
作惡多端命該喪。
揭蓋食肉未解恨，
敲骨吸髓忘放薑。
原為世人美口腹，
坡仙曾笑一生忙。
曹霈率先叫了聲“好”，大家一同拍手叫好。
“來，”曹霑端著酒盅說：“咱們再同飲一盅，慶賀他一命嗚乎！叫他不得托生，永世為鬼！”
大家紛紛附和：“好！再同飲一盅！”
巧兒放下酒盅，看見李筱目不轉睛地看著曹霑，於是趕緊把目光移向別處，暗自在心裏說：“筱小姐好像對他也有那個意思，他倆若是能結為夫妻，也同樣是青梅竹馬，天賜良緣。不過，眼下尚不知道二爺對她是否有意。”
李筱突然意識到自己看曹霑時有點失態，隨即扭過臉說：“筠姐姐，你吃菜！”
李筠應了聲“好”，接著說：“你也吃。”
“霈弟弟，”曹霑看著曹霈說：“說說你聽到的傳說，讓大家高興高興。”
“好。”曹霈舔了一下嘴唇，小聲說：“傳說，殺死雍正的人是一個叫呂四娘的女子。”
李筠、李筱不約而同地驚訝了一聲，巧兒借助攏頭發的動作掩飾心中的激動。
曹霈環顧了眾人一眼，扭臉看著曹霑說：“霑哥哥，你還記得當年呂留良的案子嗎？”
曹霑：“記得。那是雍正六年的事，你我還聽過曾靜、張熙的懺悔呢！”
“這個呂四娘，就是呂留良的女兒。當年，呂留良的妻子一聽到風聲，立即令呂四娘遠逃他鄉，隱姓埋名，以後設法為全家報仇雪恨。呂四娘為了不負母望，日息夜行，靠要飯維持生命。在她餓得奄奄一息的時候，遇到了一位頗精劍術的老尼，救了她的性命。從此，她便跟著老尼誦經、習劍。後來，呂四娘經過精心準備，於深夜進入宮中，摸進雍正的寢宮，一劍結果了雍正的性命。”曹霈略微停了一下，“那呂四娘報了仇，雪了恨，便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時下，京城裏的一些人最喜歡偷偷談論呂四娘的事。”
“霑哥哥，”曹雯看著曹霑說：“你以螃蟹為題，再吟一首詩，如何？”
曹霑：“我吟了詩後，咱們再幹一盅，而後到後院賞菊、吃菊糕，如何？”
眾人齊聲說“好”。
曹霑沉思片刻，開口吟道：
鐵甲長戈死未忘，
堆盤色相喜先嚐。
螯封嫩玉雙雙滿，
殼凸紅脂塊塊香。
曹霈、曹雯一麵頜首一麵品味，李筠時而看看曹霑時而看看曹霈，李筱、巧兒既像是傾聽又像是想著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