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元年(1736)正月十五晚上。曹頫住房裏屋。
桌子上放著一摞書,點著一枝蠟燭。
曹頫盤著腿坐在床上,雙手合十,閉著眼睛背誦《金剛經》:“金剛經者,如來為大乘者說,為最上乘者說,凡未證三昧見實相者,無從測知其微妙,今不得已而依文釋義,說者當提空說,聽者亦當提空觀,經雲不可取不可說,從知此經以無住為宗而精義顯焉……”
於氏輕輕推開門,故意幹咳了一聲。
曹頫睜開眼睛,漫不經心地問道:“有事?”
於氏點著頭“嗯”了一聲,走到桌子旁邊坐在椅子上。
曹頫斜依著床頭,拉開被子蓋在腿上。
“有些話,我已經憋了好幾天了,也不知當不當說?”
“你說吧。”
於氏歎了一口氣,看著曹頫說:“我覺得您與以前大不一樣了。”
曹頫“哦”了一聲,“我若是與以前一模一樣,豈不是成了妖怪啦?!”
“我是說,您的膽子比以前更小了。”
曹頫乜斜了於氏一眼,“此話怎講?”
“年三十吃年飯,你不讓喝酒,今晚上過十五,你依舊不讓喝酒。這年與節都過得冷冷清清,您不擔心霑兒有想法?”
“我也不想把這年與節過得冷冷清清,可是,國喪期間不得飲酒,這是禮法。我想,霑兒不會對此有想法。”
“難道在家裏悄悄喝點酒,也不行?”
曹頫搖了搖頭,“眼下,彭兒正在想辦法給我在內務府謀個差事,若是因為這事被人奏上一本,不僅我的事得泡湯,而且還會給彭兒增添麻煩。你說,為一時高興而招惹好多麻煩,這劃算嗎?”
於氏點著頭說了句“不劃算”,接著說:“如此看來,還是您想事細致,做事周全。”
“這叫做吃一塹長一智,人過彎腰樹,不得不低頭啊!”曹頫籲了一口氣,“霑兒以前是不是也經常這樣,整天一個人呆在房子裏?”
“好象是從去年春上以來,他經常整天一個人呆在房子裏。聽霈兒說,霑兒是在看書。”
“霈兒說沒說霑兒看的是哪一類書?”
“沒有。”
曹頫皺了皺眉頭:“年前,我到姐姐家去,聽姐姐說,她給霑兒張羅了幾個女子,而且其中一家條件頗為不錯,霑兒一個都不要,你知道其中緣由嗎?”
“前幾天,我也婉轉地問過霑兒,他還是那句老話,說守製期未滿,不談婚姻之事。”於氏停了一會兒,“不過,我約摸霑兒的心裏還是在戀著箐兒。”
“不會吧。霑兒心地善良,他雖然愛與女孩子在一塊兒玩,但不一定會做出私定終身的事。”
“他與沒與箐兒私定終身,我不清楚。但是,我以前曾經聽文君姐說過,她曾懷疑霑兒決意從軍,很可能與箐兒被選進宮有關。另外,我還聽霈兒說過,霑兒得知箐兒的死訊後,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後來,霑兒又專門到河邊給箐兒燒紙錢,祭奠箐兒。”
“霑兒雖然性子強,但是卻非常重情。倘若他的心裏還在依舊戀著箐兒,那麼,短期內他是不會考慮婚姻之事的。等到他守製期滿後,我再好好與他聊聊,摸摸他的實底。” 曹頫調整了一下坐姿,“時候不早了,你去歇息吧。”
於氏看了曹頫一眼,欲言又止。
曹頫看著於氏問:“你還有話要說?”
“您……”於氏猶豫了一會兒,紅著臉說:“您夜間過來嗎?”
曹頫想了想,“到時候再說吧。”
“過來的時候,披上袍子,小心著涼。”
“知道了。”
於氏動情地看著曹頫說:“我先過去了,您看書吧,別看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