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賣畫自救苦中尋樂 聽經觀藝茅塞頓開(3)(1 / 3)

平郡王府:福彭書房。

福彭坐在案牘後麵,正在一呈貼上批字。他把筆放在筆架上,把批文仔細看了一遍,仰著頭呼出一口長氣。他圓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房頂,腦海裏浮現著與皇上一同去看胤禵的情景。

――十四貝勒府忘塵苑。

兩個太監挑著燈在前頭引路,福彭跟隨乾隆走進苑門,隻見門房裏亮著一盞西瓜燈,兩個老太監在廊簷下弓著身子站著;院門兩邊的竹子似乎有點沮喪,甬道兩邊空地的落葉全都卷曲著身子。他忽地想起當年跟隨阿瑪來時的情景,覺得心裏有些酸痛,下意識眨了眨眼睛。

胤禵的屋裏燈光幽暗,兩個太監不得不高挑著燈以增加亮光。

乾隆走到床邊,對著和衣躺在床上的胤禵輕聲叫道:“十四叔,十四叔。”

胤禵臉朝裏睡著一動不動,好像睡得正香。

福彭叫了“十四爺” 接著說:“十四爺,皇上看您來啦!”

“皇上……皇上來看我?!”胤禵嘟囔了兩句,翻身坐了起來。他揉眼一看,趕緊下床,欲行叩拜之禮。

乾隆連忙用雙手抓著胤禵的雙臂說:“十四叔,您這是何必呢!我早就說過,凡是我之叔輩,除升殿朝賀、典禮等重大場合外,便殿燕見,不必行君臣叩拜禮。十四叔,您請坐。”

“皇上,這房子裏亂七八糟,我是習慣成自然了。”胤禵看著乾隆說:“你若是不嫌棄,就請坐吧。”

“不嫌棄,怎麼能說嫌棄呢!”乾隆微笑著說:“我坐,十四叔您也坐。”

“皇上,”胤禵正襟危坐,不冷不熱地說:“你不會是來給我賜陀羅經被的吧?!”

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愣了一下,接著屏住了呼吸。福彭用餘光看著胤禵,覺得他憔悴的麵容中隱藏著剛毅,炯炯有神的目光中飽含著豁達與坦然。

乾隆神態自若,“十四叔,您誤會得太深了。隻因天氣日益見冷,我特意給您問安,同時送些人參與冬蟲夏草,還有兩壇您愛喝的‘關東老燒’,以略表我的孝敬之心。”

胤禵打斷了乾隆的話:“皇上真是太關心老朽了,老朽謝謝皇上的厚愛。”

“十四叔言重了,我孝敬您理所應當。十四叔,您的身子骨還好?”

“飯,能咽得下;屎,能拉得出;經,能誦出聲;覺,能睡得著。總而言之,還能湊合著活兩年。”

乾隆:“十四叔,我想請您幫個忙,如何?”

胤禵耷拉著眼皮說:“讓我去給你阿瑪守陵?”

乾隆:“十四叔,您怎麼老是往壞處想,為何不能往好處想一想呢?!我想請您出山,幫我招呼一下軍機方麵的事,您看行嗎?”

“謝謝皇上的抬舉,我這行將就木之老朽,早已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啦!皇上難道想讓老朽去幫倒忙不成?”

“十四叔的話,不會是因為信不過我而推辭吧?!”乾隆微笑著說。

“老朽雖說已如枯木槁灰,但也不敢犯欺君之罪。”胤禵幹咳了兩聲,“據實稟報皇上,老朽給皇阿瑪守陵,十三年有餘,經常麵對皇阿瑪的陵墓與皇阿瑪說話,早已把生與死、榮與辱、貴與賤看作是身外之物了。不過,說也奇怪,我醒著的時與皇阿瑪說的話,全都記不清了,隻有那次在睡夢中的對話還記得清楚。皇上,你願意聽我嘮叨一遍嗎?”

乾隆:“您說吧。”

“那天夜裏,我又在夢中見到了皇阿瑪。皇阿瑪與我說了一會兒閑話後,看著我說:禵兒,咱愛新覺羅家族領著兩萬多滿族兵,入主中原,坐了江山,容易嗎?我說:不容易。皇阿瑪說:大清的寶座從我阿瑪開始到如今,已經傳了三代了,容易嗎?我說:不容易。皇阿瑪說:你知道何為保我大清江山千秋永固的法寶嗎?我說:沒想過。皇阿瑪語重心長地說:治亂世宜剛,治盛世宜柔,治不亂不盛之世宜剛柔相濟。近來,我細思往事,大有所獲。當年我大清初入主中原時,是剛有餘而柔甚少,致使多數漢人對我朝耿耿於懷、恨心不泯;我在位六十年,是柔有餘而剛不足,致使吏治鬆弛、官員腐敗成風。然而,這前君馭‘車’之鑒,乃是後君不可小覷的馭‘車’之師啊!依我之感觸,後之為君者,隻有天下為公,剛柔相濟,使族人不生外心、官僚不生二心、百姓不生反心,方可保我大清江山千秋永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