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仙堂。
靈堂外,漆黑一團,風聲如潮。
靈堂內,燭火通明,香煙嫋嫋。
靈堂中央,純黑色大理石台子上放著一具紅漆棺材,上麵覆蓋著繡有金麒麟圖案的雲錦。棺材兩邊,各站有四個守靈的家丁。
棺材前麵大供桌上,兩邊各點著四支巨大的白色蠟燭。中間放著兩個神龕:左邊的神龕裏有一尊牌位,鐫的字是“誥封原平郡王大福晉納曹氏神主”, 右邊的神龕裏,懸掛著曹佳的畫像。神龕前麵,紫銅大檀香爐香煙繚繞。
小供桌上擺放著四排供品:第一排是肉食,第二排是糕點,第三排是瓜果,第四排是茶、酒。
曹霑一臉倦容、李筱滿臉憔悴,二人披麻戴孝跪在拜墊上,如同塑像一般。
牛顏倚著門右邊的牆壁站著。他抬手揉了一會兒臉,看著曹霑、李筱的背影在心裏說:“還有一個多時辰,曹大爺與大奶奶就在大福晉奶奶的靈前跪夠三天三夜啦!這跪夠三天三夜,真是不容易啊!我們這些人兩個時辰輪班,都有點兒吃不消,他們是心裏哀傷加身子受罪,肯定比我們更難受!唉,他倆能做到這種地步,可謂是心誠至極啊!大福晉奶奶在天有靈,一定會含笑九泉,保佑他倆!”
曹霑眨了一下眼睛,畫像中的大姑媽正關切地注視著自己。他想起前一天表叔說的事情,仿佛覺得大姑媽臉上微笑的神情瞬間變得憂鬱起來。
――曹佳寢房。
木榻上罩著橘黃色綾子幃幔,曹佳倚著靠墊坐著,身上蓋著繡有茶花圖案的青色緞麵夾背。婢女芙蓉、碧蓮在木榻邊垂手侍立,李鼎坐在離曹佳約有三尺遠的木椅子上。
李鼎關切地看著曹佳說:“姐姐,您好些了嗎?”
曹佳強裝著笑容說:“好些了。”
“您此時叫我過來,有何吩咐?”
“霑兒有音訊了嗎?”
“還沒有。”
“這孩子,太讓人操心啦!如今,最令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啊!”
“姐姐安心養病要緊,不必太為他操心。依我之見,他倆不會有啥事。”
“沒事最好不過。霑兒的情況你也清楚,一團至性且有點奇才。至性人,往往過於認真,奇才人往往過於好勝,一旦過於認真、好勝,則易失中。這種人,看了世人,萬人皆不入眼;看了世事,萬事皆不入心;與他相關的事他做,不與他相關的事他也做;做的來的事他做,做不來的事他也做;不惜自己披肝瀝膽,不肯白受他人一分好處,隻圖一時快心滿誌,不管世途百般艱險。久而久之,把那一團至性一點奇才弄成一腔雄心俠氣,甚至睚眥必報,黑白必分。這種人,若是沒有賢父兄、良師友苦口婆心地提醒引導,很可能終歸身敗名裂。”曹佳歎了一聲,看著李鼎說:“說句家常話,一方麵霑兒是你的表侄,又是你的侄女婿;另一方麵你可以算是霑兒的嶽丈,也可以算是霑兒的父親。往常,霑兒不僅與你談得來、擱得攏,而且能聽進你的話。往後,你得多提醒引導他才是。”
“姐姐說得極是,姐姐盡管放心,我一定照您說的辦。”
“有你這番話,我也就放心啦!”曹佳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另外,你得想辦法盡快找到他倆,我想見他倆一麵。”
“明白。姐姐還有何吩咐?”
“沒有了。”
“我抽空再來看您,姐姐,您安心養病!”
李鼎站起來辭別,隱約覺得曹佳微笑著點頭時眼裏含著淚花。
想到這裏,曹霑的眼淚奪眶而出,憶起大姑媽昔日對自己的疼愛,對著畫像叫了句“大姑媽”,忍不住抽泣起來。
李筱看了看曹霑,又看了看曹佳的畫像,心裏想著曹霑說的事。
――曹佳堂房。
門房兩邊各擺著兩盆菊花,左邊一盆金黃一盆銀白,右邊一盆紫紅一盆粉紅。
曹佳坐在棗紅色圈椅上,曹霑坐在對麵,杌幾上放著一碟酥糕一碟荔枝、兩個青瓷蓋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