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郡王府。
大門兩邊懸掛著靈幡,兩個石獅子的脖子上係著白絹。
門洞兩邊擺放著紙人、紙馬、紙轎、金庫、銀庫、錢庫。十幾個吹鼓手圍著兩張八仙桌坐著,桌子上酒菜、炊餅齊全。
又有一群祭奠的人走入了門洞,嗩呐、笙簧聲如哭如泣,分外淒哀。
甬道兩邊,懸掛在樹上的白紗帳幔隨風飄蕩,金鉑銀條嘩嘩作響。
靈堂的門頭上有一個燈籠般大的黑色綢花,從花底分出的兩條黑綢懸浮在門框上。左邊廊房擺著一排八仙桌,楊韜坐在第一張桌子後麵負責登記送禮者的姓名及錢物,另外的桌子上堆放著白銀、白絹。左邊廊房,一邊是大覺寺的幾十個和尚,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在渾厚的銅欽聲中念唱著《大悲咒》;另一邊是白雲觀的幾十個道士,坐在蒲團上敲著木魚,在清脆的笙鼓聲中誦經作法。
進門五尺遠處的地上,放著一個黑色跪墊,前麵的大瓦盆裏紙火燃得正旺,旁邊有一大摞黃紙。福彭披麻戴孝,跪在旁邊往盆裏添紙。再往前是一張供桌,桌子上擺放著肉、菜、酒、茶等供品。供桌後麵有一張鋪著虎皮的太師椅,椅子上放著納爾蘇的畫像;兩邊的方桌上各點著一枝高約一尺粗如碗口的白蠟燭,懸掛著挽幛、□聯。石台上放著紅漆棺材,上麵覆蓋著陀羅經被。福靖等人披麻戴孝跪在左邊,曹霑等人披麻戴孝跪在右邊,哭聲、抽泣聲時大時小。
這時,隻聽門外有人大聲喧道:“大學士張大人前來祭奠!大學士鄂大人前來祭奠!”
福彭趕緊起身,迎到門外,跪下去磕著頭說:“謝謝張大人。”
張廷玉雙手扶起福彭:“請節哀順變。”
福彭給鄂爾泰磕著頭說:“謝謝鄂大人。”
鄂爾泰雙手扶起福彭:“請節哀順變。”
守靈人們的哭聲又大了起來。
張廷玉走到跪墊前,跪下去磕了三個頭,而後站起來,退到一邊。
鄂爾泰走到跪墊前,跪下去磕了三個頭,站起來後抬手擦了擦眼淚。
福彭陪同張廷玉、鄂爾泰走出門外,拱著手說:“謝謝二位大人,我重孝在身,恕不遠送。”
張廷玉、鄂爾泰同時拱著手說:“不必客氣,請留步。”
曹霑抬手擦了擦眼淚,看著棺材回憶著當初請大姑父幫忙向隋赫德要銀子的情景。
――書房,寬敞明亮。靠著東邊牆壁的兩個格櫃裏,放著各種書籍。桌子上擺著筆、墨、紙、硯。
納爾蘇放下書,站了起來,一麵踱步一麵自言自語:“孫策以天下為三分,眾才一族;項籍用江東之子弟,人惟八千。我大清起事,兵丁不足兩萬,遂乃分裂山河,宰割天下。”他停住步子,往門外看了一眼,歎道:“嗚呼!山嶽崩頹,既覆危亡之運;春秋迭代,不免去故之輩。天意人事,可以淒愴傷心者矣!”
福靖、曹霑一前一後走進房門。
福靖行著禮說:“孩兒給阿瑪問安。”
曹霑行著禮說:“霑兒給大姑父問安。”
納爾蘇微笑著“嗯”了一聲,指著杌椅說:“坐,你倆坐吧,坐著好說話。”
曹霑落了坐,心想:“大姑父性格豪爽,不喜歡說話繞圈子,我還是開門見山為好。”於是叫了句“大姑父”,看著納爾蘇說:“霑兒想與您請教一個問題,大姑父能賜教嗎?”
“這得看我是否知道。”納爾蘇笑了笑,“你說吧。”
曹霑:“當年,雍正把咱家的財產全都賞給了隋赫德,您還記得嗎?”
納爾蘇:“當然記得。那小子算是走了一個狗屎運,撿了個大便宜。”
曹霑:“大姑父,依您的智慧與謀略,能不能想辦法把他占咱家的財產要回來?”
納爾蘇:“這事恐怕不太好辦。雖說那財產是你家的,但卻被皇上賞給了他,自然就成了他的了,咱們沒法找他要啊!”
福靖:“阿瑪,我大舅媽連買藥治病的錢都沒有了,霑哥哥也是出於無奈,才想到這一層上。再說,那隋赫德占了那麼多財產,咱難道一點都要不回來?”
曹霑:“大姑父,我有個想法,您看行不行?”
納爾蘇“哦”了一聲,“說來聽聽。”
曹霑:“依您的名義,找隋赫德借些銀子,如何?”
“以借為名,行要之實。這倒是個好法子!”納爾蘇哈哈一笑,“走,我給那小子寫幅字,明兒你倆再給他拿幾合點心,說我請他過來一趟,他一準會來,到那時我再見機行事,讓他上套。”
納爾蘇拿著一張宣紙,放在桌子上,掂起筆潤了一會兒墨,接著揮筆寫字。
福靖、曹霑站在納爾蘇身旁觀看。
納爾蘇看了看寫的“虎”字,又用筆把上麵一橫與中間的“七”字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