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翼官學：曹霑住房裏屋。
桌子上點著一盞油燈，燈芯“劈啪”響了一聲，火苗顫抖了一下。
曹霑背著雙手踱了幾步，選了一個曲調，小聲接著哼道：
開辟鴻蒙，
誰為情種？
都隻為風月情濃。
趁著這奈何天、傷懷日、寂寞時，
試遣愚忠。
因此上，
演出這悲金悼玉的“紅樓夢”。
曹霑站在桌子前麵，目不轉睛地看了一會兒油燈的火苗，接著哼道：
將那三春看破，
桃紅柳綠待如何？
把這韶華打滅，
見那清淡天和。
說什麼天上夭桃豔，
雲中杏蕊多！
到頭來，
誰見把秋捱過？
這時，有節奏的敲門聲打斷了曹霑的哼唱，他隨口說了句“請進”。
敦敏、敦誠一前一後走進屋裏，敦敏提著一個竹籃。
曹霑看著敦敏說：“竹籃裏裝的何物？”
“一壇酒，一隻燒雞。”
曹霑：“你上次給我送東西時，我就叫你拿回去，你說這是你的心意，一則為問滿語事向我賠禮道歉，二則感謝我在你生病時給你買藥、熬藥。我勉強留下時與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敦敏：“記得。您說，下不為例。”
曹霑：“你既然記得，為何不聽師訓？！”
“這……”敦敏囁嚅著說：“這次是，我倆想拜您為師，送的拜師禮。”
曹霑：“我本來就是你的老師，你還有必要拜嗎？你若是真聽師訓，就不該如此。聽話，把東西拿回去吧。”
“先生，”敦敏咬了一下嘴唇，“我倆想跟您學寫詩。”
曹霑打斷了敦敏話：“你倆想跟我學寫詩？！當今皇上的聖諭，難道你們不知道？！”
敦敏、敦誠同時答道：“知道。”
曹霑看著敦誠說：“你給我背一遍。”
敦誠看了看敦敏，唱歌般背道：“我朝崇尚本務，原以弓馬清文為重，而宗室誼屬天潢，尤為切近，向來宗室子弟俱講究清文，精通騎射，誠恐學習漢文，不免流於漢人浮靡之習，是以世祖章皇帝（順治）諭停其學習漢文諸書，所以敦本實而黜浮華也。與其徒務章句虛文，轉至荒廢本業，不如嫻習之崇實黜浮，儲為國家有用之器也！”
曹霑看了敦敏一眼，“依照當今皇上的聖諭，你應當崇實黜浮才對，而不該與我學寫詩。明白嗎？”
“明白。”敦敏猶豫了一下，“先生，我向您請教一個問題，行嗎？”
曹霑：“說吧。”
敦敏：“精通騎射，崇實黜浮，真的能成為國家有用之器？”
曹霑：“這還用問嗎？！”
“成為國家有用之器，又能如何？”敦敏看著曹霑說：“先生，我家的情況，你不會不知道吧？”
曹霑：“當然知道。你是當年英王阿濟格的五世孫，按輩份，永澤是你的族兄。”
“不過，以前我們兩家很少來往。”敦敏看了曹霑一眼，接著說：“先生，有些話，我不知道當不當說？”
曹霑：“說吧。”
“當年，我的五世祖給大清出的力並不算少，其結果又如何呢？我聽我爺爺說，我五世祖隻不過是想當個攝政王而已，並沒有犯上的意思，是濟爾哈朗嫉妒他，借世祖章皇帝的手把他害死的。”敦敏歎了一口氣，接著說：“先生，與您說句心裏話，我弟兄倆都沒有成為國家有用之器的抱負，隻想做個輕閑之人，過個悠閑日子。先生，您收我倆為徒吧，求求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