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曾經滄海豈甘為水 解書論道清者自清(4)(1 / 2)

東廂房內。下午。

桌子上放著文房四寶與一遝書稿、一把茶壺與一個茶碗,曹霑雙手托腮坐在桌前沉思。

曹霑坐正身子,拿起筆潤了潤墨,低頭揮筆疾書。

一隻長著黑黃相間羽毛的母雞走到門前,伸著頭往屋裏看了看,而後“咯、咯”地叫著走了。

過了一會兒,曹霑放下筆,心想:“這一回總算寫完了,我得把‘勇晴雯病補孔雀裘’結尾仔細看看。”於是拿起一頁剛寫完的書稿,一邊看一邊小聲念道:“晴雯剛才又閃了風,著了氣,反覺更不好了,翻騰至拿燈,剛安靜了些,隻見寶玉回來,進門就嗐聲頓腳。麝月忙問原故,寶玉道:‘今兒老太太喜喜歡歡的給了這件褂子,誰知不防,後襟上燒了一塊’……”

他端起茶碗喝了兩口,放下茶碗,看著紙上的字念道:“一時隻聽自鳴鍾已敲了四下,剛剛補完,又用小牙刷慢慢地剔出絨毛來。麝月道:‘這就很好,要不留心,再看不出來的。’寶玉忙要了瞧瞧,笑說:‘真真一樣了。’晴雯已咳嗽了幾聲,說道:‘補雖補了,到底不像,我也再不能了。’‘唉喲’了一聲,就身不由主睡下了。要知端的,且看下回分解。”

他把看完的書稿放在那一遝書稿上麵,壓上鎮紙,站起來揉了揉手,向屋外走去。

此時,李筱坐在正房外屋的桌子右邊謄寫完一段書稿,放下筆,小聲念道:

鏤檀鍥梓一層層,

豈係良工堆砌成?

雖是半天風雨過,

何曾聞得梵鈴聲。

李筱抬手攏了攏頭發,自言自語:“這個謎語的謎底是何物?若說是風箏吧,風箏既不是鏤檀鍥梓一層層,也不是良工堆砌而成,由此看來,肯定不是風箏。既然不是風箏,那又是何物呢?”她右手托著腮想了一會兒之後,搖了搖頭,“唉,不猜了,到時候一問他就知道了。”

曹霑走到門口叫了句“筱兒”,邊走邊說:“你又在謄寫書稿?”

“不多,僅謄寫了兩頁。”

“我跟你說過多次,這一陣子你得以歇息為主,不必謄寫書稿,你為何老是不放在心上呢?”

“我不是不放在心上,而是想找點兒事做,以免閑得發急。此時,你來的正好!”李筱指著紙上的字,“這個謎語,我猜了好一會兒了,都沒猜出謎底是何物,你直接告訴我吧,免得我再費神苦想啦!”

“謎底是鬆樹球。鬆樹球的形狀,雖然像鏤檀鍥梓一層層的銅鈴,但豈是良工所能堆砌而成?即便經過半天的風雨,它也不能發出響聲,自然也就沒有梵鈴一般的聲音。”曹霑看著李筱說:“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李筱點著頭說了聲“是”,接著說:“你借寶釵之口,說出這個謎語,有何寓意?”

“沒有。此處,借寶釵之口說出這個謎語,隻不過是為了增添趣味。”曹霑笑了笑,“此書若是事事都有寓意,處處都藏有玄機,豈不是成了沒有人能看懂的天書?!”

“第二十二回,寶玉寫的《寄生草》,有無寓意?”

“你能否背誦?”

“能。”

“背誦給我聽聽。”

李筱不假思索地背道:

無我原非你,

從他不解伊。

肆行無礙憑來去,

茫茫著甚悲愁喜。

紛紛說甚親疏密,

從前碌碌卻因何?

到如今回頭試想真無趣!

曹霑高興地誇了句“背得好”,接著說:“從書中的故事看,寶玉因感慨與黛玉、寶釵的感情糾葛,而寫的此段《寄生草》,對吧?”

“對。”

“然而,此段《寄生草》,卻大有寓意!”

“是啥寓意?”

“是曹家的反思歌。我把此段《寄生草》換成另外一種話說,你就明白了。”曹霑深吸了一口氣,“曹家幾代人舍身忘我,並不是僅為了康熙,而是為了大清;從雍正登極,不但不理解你,而且恨你整你;有人說你與雍正疏遠,有人說你與康熙親密;幾代人的忙碌與賣力,僅落了個虛名,到醒悟時再想實在是沒趣啊!”

“聽你這麼一說,《寄生草》確實是大有寓意。不過,我覺得你這‘反思歌’,也可以作為的我們家的‘反思歌’。對不對?”

“對。不僅可以作為你們家的‘反思歌’,而且可以作為所有類似咱們兩家的官宦之家的‘反思歌’。”曹霑歎了一聲,看著李筱說:“你還有要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