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姑庵一寢房內。傍晚。
正麵牆下的桌子上放著神龕,神龕裏麵有一幅“未來佛”畫像。
了凡(桃兒)師傅盤著腿坐在蒲團上,一麵敲著木魚一麵誦經。
過了一會兒,了凡放下木魚、木槌,雙手合十念了句“無量壽佛”,而後拿起木魚、木槌及蒲團站了起來,向前走去。
了凡把木魚、木槌及蒲團放在桌子下麵木杌幾上,看著“未來佛”的畫像沉思。
這時,靜心(巧兒)在門口叫了句“了凡師傅”,接著說:“可以進嗎?”
“進來吧。”了凡邊說話邊轉過身子。
靜心走進屋裏,恭敬地看著了凡說:“師傅,你叫我來,有何吩咐?”
“坐下來再說。”了凡走到床邊坐下來,指著身邊的木凳說:“巧兒,你也坐吧。”
巧兒怔了一下,“師傅,你為何叫起了我的俗名?”
“你說呢?”
“是你一時疏忽,還是指責我凡心未淨?!”
“那倒不是。你初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難斷凡心,所以讓你帶發修行。”了凡看了巧兒一眼,接著說:“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已經打聽出來了。”
“啥事?”
“霑二爺的下落,是不是你最想知道的事?”
巧兒的臉色騰地一紅,低頭擺弄著衣襟說:“你怎麼知道這是我最想知道的事?”
“我怎麼知道?!”了凡笑了笑,“我與你是知人知麵更知心唄!”
“那,霑二爺現在何處?”
了凡故意賣著關子說:“你真想知道?”
巧兒低著頭“嗯”了一聲。
“霑二爺與筱小姐兩口子,現在住在西山的峒峪村,筱小姐已經有了近八個月的身孕,身邊需要人照顧。”了凡用餘光看了巧兒一眼,“你對此有何想法,想不想回去幫他們一把?”
“當初,我一聲不吭地離開曹家,如今我怎麼好意思再回去。俗話說,樹活一身皮,人活一張臉。我若是此時回去,豈不是自找沒趣!”
“當初你離開曹家,是事出有因,迫不得已;若是二奶奶不提及要你給曹老爺當妾之事,你肯定不會那樣做。如今主子是霑二爺,不是曹老爺。再說,當年你曾在大奶奶的麵前立過誓,此時霑二爺有了難處,你真能忍心袖手旁觀、一點忙不幫?”
“你說呢?”
“你我明裏是師徒,暗裏還是姐妹,而且如同親姐妹一般。”了凡頓了一下,看著巧兒說:“不過,這種事最好是你自己拿主意。我叫你來,就是這個意思。”
巧兒歎了口氣,“等我仔細想想,再告訴你,如何?”
“也好。”
“那我先回去了。”
“你回去吧,路上小心點兒。”
“明白。”
巧兒回到自己的寢房,點燃油燈,坐在桌子前麵,看著燈上火苗,心裏如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雍正元年春季的一天上午,臨近江寧織造府的一條大街邊。年僅十一歲的她,頭上插著一根草,站在她身旁的一個女人惡狠狠地喝道:“你這個小賤人,竟敢背著我把家裏的米施舍給要飯的!你知道一斤米多少錢嗎?漲到二十文了!你自己掙不來一文,還假充善人!我養不起你這個大善人,還賣不起嗎?!”她淚流滿麵,低著頭聽著刺心般的謾罵:“你這個克主精,剛克死了你男人,我若是不把你賣了,說不定你把我們都給克死啦!你這個小賤人,日後也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