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黃葉村”:曹霑住的四合院東廂房內。
桌子上放著茶壺、瓷碗及筆、墨、紙、硯,曹霑坐在桌子前揮筆疾書。
過了一會兒,曹霑把筆放在筆架上,端起碗喝了幾口茶,一麵看著剛寫的書稿一麵小聲念道:
“賈母聽了,急得站起來,眼淚直流,說道:‘這件玉如何是丟得的!你們忒不懂事了,難道老爺也是撂開手的不成!”王夫人知賈母生氣,叫襲人等跪下,自己斂容低首回說:‘媳婦恐老太太著急老爺生氣,都沒敢回。’賈母咳道:‘這是寶玉的命根子,因丟了,所以他這麼失魂喪魄的。還了得!這玉是滿城裏都知道的,誰撿了去,肯叫你們找出來麼?叫人快快請老爺,我與他說。’那時嚇得王夫人襲人等俱哀告道:‘老太太這一生氣,老爺回來更了不得了,現在寶玉病著,交給我們盡命的找來就是了。’”曹霑喝了口水,用手抹了抹嘴角,接著念道:
“賈母道:‘你們怕老爺生氣,有我呢。’便叫麝月傳人去請。不一時傳話進來,說:‘老爺謝客去了。’賈母道:‘不用他也使得。你們便說我說的話,暫且也不用責罰下人,我便叫璉兒來。寫出賞格,懸在前日經過的地方,便說:‘人有撿得送來者,情願送銀一萬兩;如有知人撿得,送信找得者,送銀五千兩。’如真有了,不可吝惜銀子。這麼一找,少不得就找出來了。若是靠著咱們家幾個人找,即便找一輩子也不能得!’王夫人也不敢直言。賈母傳話告訴賈璉,叫他速辦去了。賈母便叫人:‘將寶玉動用之物,都搬到我那裏去。隻派襲人、秋紋跟過來,餘者仍留園內看屋子。’寶玉聽了,總不言語,隻是傻笑。”
曹霑喝了口水,放下瓷碗,仰著頭閉著眼睛思考。他睜開眼睛,換了一張紙,壓上鎮紙,拿起筆,潤了潤墨,接著書寫。
隨著筆尖在紙上的移動,雋秀的黑字接蹱而出。
兩隻麻雀追逐著飛落在門檻外邊,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曹霑停下筆,看著麻雀微微一笑,而後把筆潤了潤墨,繼續揮筆疾書。
紙上的字兒,越來越多。先寫的字兒,錯落有致,熠熠生輝;新寫的字兒,烏黑閃亮。
曹霑在紙上點了一個圓點,高興地說了句“總算告一段落啦”,而後把筆放在筆架上,一麵看著剛寫的內容一麵活動著手腕。
這時,巧兒抱著瑉兒走進屋裏。
“霑二爺,筱奶奶叫我過來跟您說,您已經寫了快兩個時辰,該歇歇了。”巧兒站在桌子旁邊說。
曹霑半信半疑:“有兩個時辰了?不會吧?”
巧兒一本正經:“這還能有假,太陽已經到西邊了。”
曹霑“哦”了一聲,笑嗬嗬地說:“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啊!”
巧兒對瑉兒說:“你說,爹,歇歇!”
瑉兒叫的“爹”比較清楚,說的“歇歇”有點兒含糊不清。
“好,爹聽瑉兒的,歇歇。”曹霑笑嗬嗬地站起來說:“來,讓爹親一口。”
瑉兒的頭先往後縮了一下,而後才伸了過去。曹霑一麵用手摸著瑉兒的頭,一麵親著瑉兒的小臉。
瑉兒眨了一下眼睛,伸手在曹霑親過的地方摸了一下。
巧兒一直故意扭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門外。
曹霑無意中看見了巧兒的神態,故意裝著漫不經心地樣子說:“巧兒姐姐,有些話我一直憋在心裏,也不知道你是否願意聽?”
巧兒猛地一怔,很快鎮靜下來。“您請說。”
“我覺得你與以前相比,既像以前的你,又不像以前的你。”
“您是說,我變得老相啦?!”
“不是。我是說,你比以前言語少了,笑容少了,好像有啥心事。”
巧兒“哦”了一聲,低著頭想了一會兒。“霑二爺,您說,究竟有沒有天堂?”
曹霑笑了笑,“若說有吧,至今沒有誰能說出天堂的詳情;若說沒有吧,那些被認為去了天堂死人,又沒有一個願意回到人世的。不過,我覺得,信有天堂的人,自然會說有;不信有天堂的人,自然會說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