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獻策詠梅尹公欣然 尋人心切遭妓誣陷(2)(1 / 2)

簽押房西邊的廂房。

棗紅色八仙桌上放著一個紫砂壺、兩個青瓷蓋盅。鍾石坐在桌子左邊,曹霑坐在桌子右邊。

鍾石叫了句“芹圃兄”,看著曹霑說:“製台大人到揚州接駕,原本讓你跟隨,你卻以身體有病推辭,叫陸才撿了便宜。當時,你是真的有病,還是因為不想去而裝病?”

“有病是真的,不想去也是真的。”曹霑咧嘴笑了笑,“也許是老天有意成全我,叫我在那段時間生病。”

“陸才為了能夠跟隨製台大人到揚州接駕,一瞻龍顏,想方設法削尖腦袋往裏擠,而你卻是好事到了身上往外推。”鍾石輕輕歎了一聲,“你與他同是西賓,而為人處事卻截然不同,真是不可思議!”

“不是不可思議,而是很好思議。陸才圖的是出風頭、搏彩頭,我圖的是清靜、自在。” 曹霑看了鍾石一眼,笑嗬嗬地接著說:“可謂蘿卜、白菜,各有所愛;林子大了,啥樣的鳥都有!”

鍾石點著頭說了句“這倒也是”,端起蓋盅,掀開盅蓋,抿了一口。“聽了你剛才的話,讓我想起了一件怪事。”

“啥怪事?”

“我有個同窗,在浙江巡撫衙門當筆貼式。去年春上,我去看他時,一進大門,便看見兩個戴著五品官帽子的人正在對罵,一個人罵道:我操你祖宗!你喪盡天良,豬狗不如!不得好死!另一個人回罵道:你祖宗我操!你天良喪盡,不如豬狗!好死不得!後來,我問同窗,那兩個對罵的人是幹啥的?我同窗說:紅臉矮胖子是臬台,白臉瘦高個子是學政。我說:他們的官品也不算小了,為何是那樣的德行?我同窗說:如今官場的人,大多都是這樣的德行,不是明爭,就是暗鬥,像烏眼雞一樣――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曹霑哈哈一笑,“你看的是官場上明罵,我還聽人說過戶部禦史與侍郎巧罵的事呢?”

“噢!說來聽聽。”

“這二人本來麵和心不和,時常故意變著法子罵對方。這一天,二人在簽押房辦完公事,禦史晃著二郎腿說:我昨晚回家的路上,看見一物什,看它長豎著耳朵、伸著舌頭的模樣,像狼;看它點頭哈腰、夾著尾巴的模樣,又像狗。你說,是狼(侍郎)是狗?侍郎冷笑著說:遇屎(禦史)張嘴,是狗;遇屎(禦史)搖頭,是狼!”

鍾石連著說了兩聲“好”,笑嗬嗬地接著說:“相比之下,還是侍郎略勝一籌。”

“就這次罵事而言,禦史本想罵人,反而被罵,可謂作繭自縛。”

“那是,那是。”鍾石叫了句“芹圃兄”,接著說:“我那個在浙江巡撫衙門當筆貼式的同窗,給我講禿頭秀才與麻臉秀才相罵的故事時,隻講了禿頭罵麻臉的詩,還讓我來寫續詩,至今我都沒有想出來,不知你能否給以補上?”

“你說說看?”

“他說,有兩個秀才,一個是禿頭,一個是麻臉。兩人一見麵,便拿對方的忌諱開心取樂。這一天,二人剛一見麵,禿頭秀才就率先攻訐,搖頭晃腦地吟道:麻,骰子,竹篾篩,雨打塵埃,石榴皮翻過來,三丙、六丙、九丙,滿天星星皆黑色!”鍾石頓了一下,看著曹霑說:“他講到這兒,就打住不講了,讓我把麻臉秀才罵禿頭秀才的詩給續上。”

“我試試吧。”曹霑仰著臉想了一會兒,“毬,盡肉,光禿禿,剃頭發愁,蟣虱難停留,東瓜、西瓜、葫蘆,一輪明月照九州!”

“好,續得好!”鍾石伸著大拇指說。“芹圃兄才思敏捷,出口成章,實在令我佩服。”

曹霑微笑著說了句“澹泊兄過譽了”,接著說:“這種詩,說白了,與順口溜沒啥區別,隻要詞能達意,說起來比較順口,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