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湖岸邊:望湖亭旁邊。
岸邊柳樹上的枝葉,隨風搖曳。
湖中,碧波蕩漾;一片片荷葉,笑嘻嘻地看著太陽。幾艘畫舫,在水中緩緩移動。
沿岸遊人,有往有來,或三五成群,有說有笑;或結伴而行,指手畫腳。
曹霑盤著腿坐在一塊黃油紙上,腿前放著吳大玉、蘭兒的畫像和一張紙,畫像和紙上皆有幾個小碎石壓著,紙的上方寫著“尋人”兩個大字,接下來稍小一點的字是:真誠懇求各位好心人給予幫助,提供畫中女子的下落,或者有關準確訊息,定有賞金!
兩個秀才模樣的人,在曹霑擺的畫像和紙前麵停住腳步,觀看了一會兒畫像和紙上的字,接著打量了一下曹霑,而後說笑著拂袖而去。
曹霑眯著眼睛看著兩個秀才模樣的人,腦海裏卻想著莫愁的傳說,在心裏歎道:“一個端莊賢惠、善良和樂於助人的女子,麵對公爹的誣陷與淩辱,不得不以投湖自盡來證明自己的清白。若不是老天有眼,百姓心中有秤,又有誰能知道她的名字與事跡呢?!”他抬了抬頭,注視著那一片銀光粼粼的水麵,手指敲著大腿吟道:
歎莫愁兮原湖邊,
善良清白遭誣陷;
幸得民眾公平秤,
方留美名千古傳。
曹霑挺了挺身子,眯著眼睛繼續遐想。
這時,兩個小叫化子有說有笑地走了過來,在離曹霑一丈遠的地方停住腳步,席地而坐,而後各自從懷裏掏出一個炊餅,一邊吃一邊說話。
曹霑扭轉臉,打量了兩個小叫化子一番,隻見兩人蓬頭垢麵,衣服油漬斑斑且有破爛,胖一點的約有十四、五歲,瘦一點的約有十一、二歲。
曹霑收回目光,雙手放在腿上,側耳傾聽兩個小叫化子說話,時而用餘光看他倆一眼。
瘦一點的小叫化子叫了句“祥子哥”,接著說:“皇上到咱江寧來,要是不回京城,長住在這兒就好了,咱們也可以跟著享享福,在那土地廟裏呆著,吃現成的,喝現成的,睡現成的!”
祥子叫了句“順子老弟”,抬手拍著順子的肩膀說:“你別再做夢娶媳婦――光想好事!咱們被關進土地廟的當天晚上,有個老前輩跟咱們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記不全了。”順子撓了撓頭,圓睜著眼睛說:“他,他說,官府管吃管住,並不是對咱發了善心,而是因為當今皇上要到江寧,他們為了自己的臉麵好看,不得不把所有的叫化子收攏到一塊兒。等到皇上一走,再把咱們放出去。”
祥子:“當時,你還不信他的話。怎麼樣,薑還是老的辣!”
順子:“祥子哥,你說,是在土地廟裏那陣子好,還是現在這樣好?”
“當然是現在這樣好嘍!落個自在,想幹啥就幹啥,想到哪兒就到哪兒。”祥子頓了一下,“在那土地廟裏,雖說有現成的飯吃,但一點兒也不自在,哪兒也不能去,連尿尿屙屎都有人看著,像蹲在牢房裏一樣!”
“那是,那是。要說自在,還是現在這樣子好。”順子叫了句“祥子哥”,歪著頭說:“你說,皇上在江寧這一陣子,有沒有心裏難受的人?”
“當然有嘍!”祥子掰了掰手指頭,“至少有三種人心裏難受。”
“那三種人?”
“第一種人,是那些每天忙得蛋子兒像搖鈴鐺一樣,而且連皇上的麵都見不到的官們。這倒還不是主要的,主要是皇上在這兒,他們不能像平常那樣從老百姓身上刮銀子了,不敢像平常那樣下賭場、吃花酒、嫖婊子了,心裏麵自然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