峒峪村村口:於叔度家。
正房裏:正麵牆上貼的關公畫像及兩邊的楹聯,已變陳舊發黃。
條桌中間,放了一個殘存著香頭、香灰的舊銅香爐。
挨著條桌放的是一張桌麵上有一道裂縫的舊八仙桌,曹霑坐在桌子左邊,麵前有一個茶碗。於叔度坐在桌子右邊,手裏拿著一個煙袋。
“曹先生,”於叔度幹咳了一聲,壓下心中的憂愁,強裝著笑臉說: “您今兒的神情,與往常不一樣,是不是有啥心事?”
“於兄,我本來是個不輕易求人的人,這你是知道的,對吧?”
於叔度點著頭說了聲“對”。
“可是,我沒想到這一次求的還多少有點親戚,卻吃了一個閉門羹。唉,真是沒想到啊!”
於叔度看著曹霑說:“怎麼回事,您能說給我聽聽嗎?”
“我現在住的房子,是當年我爺爺給康熙修建西園時,正白旗給我爺爺的。可是,三個月前的一天上午,正白旗的督統派人來說,要收回這房子,限我在三個月之內搬走。眼看已經臨近限期,而我在白家瞳的房子還沒蓋好。我思來想去,打算去求平郡王慶恒幫助通融一下,再給我延上一、兩個月。我在王府邊門與仆人說明來由,讓他去稟報慶恒。沒想到,那去稟報的仆人回來後對我說:王爺說了,他不認識你,也壓根沒有你這門親戚!”曹霑長歎了一聲,臉上露出憤慨的神色:“若是沒有我大表哥家的鐵帽子王的背景,他慶恒能襲上平郡王的王位?恐怕連邊都沾不上!”
於叔度點燃煙鍋裏的煙葉,連著吸了兩口。“聽您這麼說,那平郡王慶恒,好像不是你大表哥的親兒子?”
“他若是我大表哥的親兒子,肯定不會這樣待我!”曹霑籲了一口氣,好像是為了吐出胸中的憤懣。“我大表哥去世後的第二年(乾隆十四年)的三月,他的兒子慶寧承襲了王位。沒想到僅過了兩年的時間,慶寧也因病而亡。因慶寧無嗣,隻好把慶寧叔父福秀的長子慶恒,過繼為福彭之後,於當年十二月襲封為平郡王。”
於叔度往鞋底邊上磕了磕煙鍋,“福秀與福彭是不是親兄弟?”
“是親兄弟。不過,同父不同母。福彭是我大姑媽生的,而福秀則是我大姑父的側福晉生的。”
“這麼說,如今的平郡王慶恒,與您沒有一點血緣關係?”
曹霑點著頭“嗯”了一聲。
“那他肯定不會買您的賬。”於叔度皺了一下眉頭,看著曹霑說:“曹先生,您明明知道這種關係,為啥不去找您表弟福(福靖)將軍呢?”
“自從我大表哥去世之後,我表弟一心念佛,啥事都不管,找他也是瞎子點燈籠――白費一枝蠟!”
“這麼說,您去找平郡王慶恒,也是沒有辦法時的辦法!”
曹霑苦笑了一下,“也算是病急亂投醫吧!”
於叔度說了句“這倒也是”,接著說:“不過,您也用不著太生氣。就我親眼見的事情來說,訥親當尚書時,登門拜訪的人幾乎天天都有幾十個。可是,到了他遭了難時,連親兄弟都像躲瘟神一樣,躲得遠遠的。唉!如今這世道就是這樣,眼睛向上看的人多,眼睛向下看的人少;趨炎附勢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
“你說的對。遠富近貧,以禮相交天下少;疏親慢友,因財而散世間多!”
“曹先生,我把前幾天在廟會上聽的一段蓮花落,學給您聽聽,讓你消消氣、解解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