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硯瓦是河北深州人,冀中平原一個縣級市,經濟不甚發達。平時有人問起老家,陶硯瓦總是跟上一句,是個窮地方。而不少去過深州的人也會跟著說,啊當年是很窮的。偶爾會有人近年去過,往往客氣一句:哪裏哪裏,還不錯嘛。陶硯瓦就知道人家心裏的印象是怎樣的。
在陶硯瓦看來,家鄉別說跟南方一般縣市比,就是跟那邊一些國家級貧困縣比,深州都還落後很多。爹娘在世時,他每年都回一兩次,如今爹娘不在了,老家在心目中已經不再是原來的老家,它是熟悉的,又夾雜著絲絲陌生感;它是溫暖的,但又讓人心裏陣陣悲涼。
把車開回院內停好,陶硯瓦匆匆來到傳達室。
來人是陶硯瓦高中同學許清江的弟弟,小名許三兒。當年和許清江同學時,陶硯瓦去過他家,還曾經住下過。印象中三兒的鼻涕從未利落過,總是從鼻孔裏露出一節子,偶爾還能過河--就是淌到嘴唇下麵。沒等他鼻涕利落,陶硯瓦就當兵走了。隻記得叫他三兒,大號叫什麼,陶硯瓦也不知道。前兩天許清江打電話說他弟弟當著村支書,有事要來北京找他。一見麵,不用問,看長相就知道許清江的弟弟來了。
許三兒也認出了陶硯瓦。他從沙發上彈起來,一臉畢恭畢敬的樣子,像見了皇帝一樣。旁邊的女子30歲上下,按許三兒的要求,嘴裏叫著叔叔。陶硯瓦領他們到了接待室,倒了兩杯水,聽許三兒一一道來。
許三兒當著村支書,每年都要把集體樹地結的桃子梨子等水果賣出去,作為村裏辦公費用。前年許三兒在城裏認識了一個保定老板,口氣很大,還帶他到保定走了一趟,回來說村裏水果不分集體個人,全部包銷,還打了預付款。結果東西拉走了,餘款至今拖著不還。有欠條,一共五六十萬,全村人的血汗錢,沒法兒向父老鄉親交待。許三兒急得夠嗆,跑保定多次,見老板無數回,總是說錢有的是,但都在帳上,別人欠他還不了,他也沒辦法還許三兒。態度很真誠,事情沒著落。
許三兒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無奈時上吊的心都有了。正鬱悶時經人介紹認識了一個那邊的法官。法官說可以幫他追款,但有個條件,就是他小姨子在深州南邊鄰縣冀州市的一個鄉村小學教書,其夫是市一中的老師,相距幾十公裏,孩子又小,誰也照顧不了誰,生活十分不便,希望幫她往城裏調。跟來的女子就是法官的小姨子常笑。
陶硯瓦這才注意端祥了一下女子:身材還算勻稱,麵容也算姣好,怯生生的望著陶硯瓦,一付楚楚可憐的樣子。陶硯瓦笑道:三兒,你可真行,我還以為是你女兒你親戚,繞了半天,我才知道這小常老師的來曆。我能幫你什麼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