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軒已經離開三天了。
我也已經在家裏熬了三天了。
這三天我足不出戶,也沒心情做任何事情——我唯一有心情做的一件事就是整天悶在臥室裏或是和李易晗說說話。
這三天我也再沒見過王子卿的身影。
她這三天憂心忡忡的,食不下咽——也許我不應該讓她在家呆這幾天的,這幾天對她來說一定很煎熬。
李佳錦問她怎麼了,問她為什麼整天心不在焉的,她隻悶著頭說“沒事”,其餘的一概不談。
好吧,隻有我來開口了。
我對李佳錦說“張雲軒因為大四了,事情比較多就趕快回去了,昨天見您在休息就沒好意思打擾,所以就不辭而別了,他感覺很對不起您”。
我其實也挺會說謊的——一遇到她的事我就什麼都會了。
李佳錦聽後隻是笑了笑,簡單的說了兩個字“沒事”,然後就再沒提過他。
唉,人生還真是可悲啊——這麼快就會被別人遺忘。
“走吧,可以走了嗎?我們什麼時候走?”
這是這三天陶然跟我說過的最多的話。
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我真擔心她。
第三天一早,我和她便借口考研匆匆坐了早上七點的汽車向揚州趕去了。
一路上,她都安安靜靜的,她就像隻溫順的小兔子那樣輕靠在我的肩頭,微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上翹著,很好看。
我很享受這一刻。
我曾經以為她再也不會像這樣依偎著我了。
我突然發現其實我跟本就不想讓張雲軒回來,甚至,我想就這樣。
這樣挺好。
下午三點左右兩人便到了學校,陶然輕裝簡行,就挎了一個背包,李易晗則單手提著張雲軒那個塞得滿滿的登山包。
終於到了。
張雲軒,我來找你了。
她走在我身邊,很焦急,可我隻想走的更慢。
兩人站在宿舍樓下,陶然在宿舍門口來回踱步,手剛伸向花壇裏的冬青卻又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猛地把手收了回去。
她不時地抬頭向上望著,然後又低下頭。
李易晗單腳撐在花壇邊沿上,看著她來回走,把手中的水遞給她,她隻是搖頭,他看了看時間——已經過去近四十分鍾了,可張雲軒還是沒有下樓。
李易晗的心裏很惱火,想勸陶然離開,但他很清楚她的耐心,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我站在陽台上,呆呆的盯著一直在樓下來回踱步的陶然,一陣心軟——一個小時前我明明已經很明確的告訴她“我不知道張雲軒會不會回來”了,她卻還在這等,我真是拿她沒辦法了。
我本來是不願意管她,畢竟她是張雲軒的女朋友,跟我沒太大關係,可是即使在四樓我也清楚的看出她清瘦了不少,一雙晶瑩的眼睛襯得更大了,更何況,她,我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也看了她差不多兩年的時間了——一種說不出的情感占據著我的心頭。
我不想看到她這樣。
我最終還是下了樓。
總要下樓的,還是去跟她說清楚吧。
“你還在這啊?”
王俊雙手插在口袋中,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好像剛發現她一樣,一點兒也不在意。
我沒瞧陶然,而是掃視著站在一側的李易晗——他和陶然到底什麼關係,為什麼老在她身邊……
陶然聽到聲音,忙看向他,焦急中摻著興奮,揚起了嘴角。
“張雲軒人哪——他在哪裏?”
“你沒給他打電話嗎?”王俊轉過頭,斜眼看著陶然那雙滿是期待的雙眼“他這兩天沒回來過。”
“他不接我的電話。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她像犯了錯一樣,聲音小小的。
她搖搖頭,垂下了眼眸,長長的睫毛上立刻沾上了淚水。
跟蹤調查了她這麼長時間,我還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到她這副樣子——那個冷淡、一副不肯服輸樣子的陶然原來這麼脆弱啊。
“你快回去吧,不要再等了——他不會回來的。”
她仰起了頭,眼睛迷蒙的望著我,我卻不敢看她。
“他已經不需要你的安慰了……”
“你什麼意思?”
一直靜默在一旁的李易晗突然開口了,冷冷的聲音裏滿是諷刺。
“他張雲軒就是個縮頭烏龜,自己做了事卻不敢解釋,撒手就離開了……”
“易晗,別說了。”
她的聲音不大,但我還是聽到了,然後我就把剩下的話全部吞回了肚子中——她的話我都會好好聽的。
她還是看著我,一副想要知道更多的表情,我沉默了好久,才冷著臉,再一次開口了——我真的不想傷害她。
“我沒想到你會現在才來——你應該知道,有些時候,你比別人來晚一步就會失去所有,難道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況且,你晚來了這麼多天……”
我話沒能說完,她就笑著點了點頭,隻不過那笑有點兒像泛著陽光的冰雕,那麼動人,那麼易碎。
“我懂了。”
她的聲音輕的像溫暖夏夜的風兒,有些綿軟,有些幹澀。
“你叫王俊,對嗎?”
我愣了一下,她卻衝我笑的燦爛爽朗。
我不知所以的“嗯”了一聲。
“我終於記住你了——謝謝你,謝謝你這幾天一直幫我。”
她笑著轉過身,聲音似乎是也很爽朗。
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隻是傻呆呆的看著她和那個叫李易晗的男人離開。
謝我?我明明是來告訴你,讓你離開張雲軒的,你為什麼還要謝我……我在幫的就隻是張雲軒……
“那個,張雲軒的包不給他嗎?”
王俊瞥見李易晗肩上那個藏藍色的登山包像發現了什麼似的說到。陶然卻搖搖頭,語調輕鬆的說:“我自己給他,我還有話要跟他說——我就不信他不來取。”
王俊一時對她的倔強犯愁,但陶然緊接著說:“再麻煩你一件事,可以嗎?”
我點了點頭。
“如果你看見他,麻煩你跟他說我會等他給我回複的——我可不想要這麼沒有緣由的結局。”
我再次點了點頭——這一刻,麵對她我好像就隻會這一個動作了。
她笑著衝我揮了揮手便和李易晗並肩離開了,陽光灑在兩人身上,好不溫馨,可我卻看到李易晗的背影中有說不出的落寞。
四樓陽台,瘦了一圈的張雲軒斜倚在牆邊,淡漠的望著兩人漸行漸遠。他的手裏是幾天來一直不離手的酒瓶——他猛灌了一口。
我盯著張雲軒清冷的背影,想說很多,卻隻能搖搖頭,沉默不語。
張雲軒,這樣,這樣真的好嗎……
我說過我會一直等張雲軒,然後我就一直在等。
我真怕自己就這樣失去他了。
習慣一個人還真是可怕,可怕到他不理我時就像天塌了一樣——我三年前就明白的道理現在卻好像剛剛明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