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同樣的事情,時間不同待遇卻不一樣 幹得好加上材料寫得好,才能更好(下)(1 / 3)

政治處主任辦公室。上午。

窗子下麵,有兩張並在一起的三抽屜桌子,桌子左邊豎放著一排貼有標簽的文件夾;桌子中間,放著一個陶瓷煙灰缸。

李仁重坐在桌子後麵的藤椅上,左邊的桌麵上放著一個保溫杯。他抽了一口煙,慢慢地吐著煙霧。

田戈拿著一個筆記本走到李仁重辦公室門口,輕輕推開門,徑直向李仁重對麵的藤椅走去。他把筆記本放在桌子上,坐在藤椅上看著李仁重說:“主任,你叫我來,是不是了解如何處理二連司務長孟新堂的事?”

“對。吃早飯時,姚副政委跟我說,孟新堂的問題,要盡快處理,你讓田股長抓緊準備,爭取最近兩天召開紀委會,做出處理決定。”李仁重在煙灰缸裏按滅煙頭,看著田戈說:“你們準備得怎麼樣啦?”

“調查工作已經結束,二連黨支部和一營黨委關於處理孟新堂的報告,也送上來了。”

“他們是什麼意見?”

“二連黨支部,建議給孟新堂留黨查看處分;一營黨委,建議給孟新堂黨內嚴重警告處分。”

李仁重“哦”了一聲,看著田戈說:“二連黨支部,為什麼建議給孟新堂這麼重的處分?”

“除了因為孟新堂帶人偷農場水泵的錯誤外,他們又給孟新堂加了一條與駐地女青年談戀愛的錯誤。”

“你怎麼看待這個問題?”

“別說孟新堂沒有承認與駐地女青年談戀愛的事,即便他真有這件事,就現在的情況而言,也可以不作為錯誤。因為,當初的不準幹部在駐地找對像的規定,是根據當時部隊建設需要製定的,對於加強部隊幹部隊伍的建設起了積極的作用。如今,形勢變化了,上麵對於幹部在駐地找對像的問題,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嚴格認真了。比如,師機關裏的一些幹部在駐地找對像結婚,師裏麵並沒有當作錯誤對待。再如,前年,咱們團政委的女兒與後勤軍需股的助理員談戀愛結婚,按說應該比在駐地找對像,還要嚴重得多;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說個不字。師文化科的秦幹事與師醫院的護士華萍談戀愛結婚,不僅沒人當作問題對待,而且僅隔一年時間,秦幹事還被提拔為文化科的副科長了呢!”田戈停頓了一下,看著李仁重說:“你說,我說的這些話有沒有一定的道理?”

“有一定的道理。”李仁重端起保溫杯喝了一口水,“你覺得孟新堂應當受什麼處分?”

“孟新堂帶領炊事班的人,偷團農場的水泵,澆灌連隊的菜地,影響了團農場的麥苗澆灌,至少是擴大了的本位主義的錯誤,肯定得給其處分。不過,根據我和雷幹事調查了解的情況看,孟新堂偷團農場水泵的責任,如果全部由他一個人承擔,也不是太公平。”

李仁重皺了一下眉頭,“水泵,是孟新堂領人偷的,當然得由他承擔全部責任。”

“孟新堂領人偷水泵,這是事實。不過,他偷水泵的原因,也不能一點也不考慮。”

“什麼原因?”

“孟新堂偷水泵的當天中午,二連連長楚本田對孟新堂說,菜地裏菜已經快幹死了,你得趕緊想辦法澆水!孟新堂說,連隊的水泵壞了,送去修理還沒有修好,別的連隊的水泵都在用著,根本借不來,我實在沒有辦法。楚本田說,養豬種菜,是你司務長主管的事,你有條件得給我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得給我上!如果菜幹死了,我非讓上麵處分你不可!孟新堂說,你讓上麵處分我,我也不能當水泵用,團農場有水泵,除非讓人先偷偷去弄過來用,澆完菜再送回去。楚本田說,我隻要你想辦法澆菜地,至於怎麼澆法,那是你的事,你自己看著辦!由此可見,孟新堂偷團農場的水泵,二連連長楚本田並不是一點責任都沒有,拋開他讓上麵給孟新堂處分逼迫他想辦法澆菜不說,當孟新堂說出偷團農場的水泵澆菜地時,楚本田不但沒有製止,而且讓孟新堂自己看著辦,這種言論看起來是在推脫責任,但無形中也是對孟新堂所要犯錯誤的默認。”田戈看了筆記本,接著說:

“我們在調查了解中,孟新堂說連裏要狠狠的處理他,是因為有人趁機報複,並說了事情的原委,但我們無法核實事情的真假,隻能作為孟新堂的一麵之詞對待。”

“噢?”李仁重用手指輕輕地敲著桌麵說:“是誰趁機報複他?因為什麼事?”

“他說是姚副政委,事情的緣由是,今年二月,二連指導員對孟新堂說,姚副政委讓我給他買五斤菜油,你把這事給辦了。孟新堂說,現在連裏菜油總共不到六斤,都給他了,連裏就沒有油吃了,等過一段時間再辦吧。事後,孟新堂把這件事給忘了,而姚副政委可能認為孟新堂有意不給他辦,便利用這個機會讓指導員收拾孟新堂。”

“孟新堂說的這些情況,即便是真的,也隻能作為一麵之詞;否則,會惹出更大的麻煩。”李仁重掏出一支煙,遞給田戈:“你怎麼一直沒有抽煙,是不是忘了帶啦?!” “

田戈咧嘴笑了笑,“來的時候走得急,沒有顧上帶煙,又不好意思占你的便宜,就隻好憋著了。”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煙酒不分家嘛!”李仁重抽了口煙,慢慢地吐出煙霧。“根據你們掌握的情況看,應當給孟新堂什麼處分,比較合適。”

“我覺得,按照實事求是的原則,給孟新堂黨內警告處分,並讓他在全團幹部會上作檢討,可能要合適一些,理由有以下幾點:第一,孟新堂偷團農場的水泵,是為了澆連隊的菜地,不是為了謀私利,隻能算是擴大了的本位主義的錯誤,而且這個錯誤的全部責任並不應當由他一個人承擔。第二,孟新堂偷團農場的水泵,僅僅用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就主動送還了,雖然對團農場的小麥澆灌造成一定影響,但不是太重,通過事後的及時澆灌,基本上可以彌補過來。第三,處分人的目的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既讓被處分者悔過自新,又讓大多數人受到教育,從中吸取教訓。”田戈看了李仁重一眼,有意加重語氣說:

“如果抱著一下棍子打死的態度,給孟新堂過重的處分,而孟新堂如果因此一時想不開而尋了短見,變成政治事故,姚副政委可以推卸責任,而你和我肯定得承擔一定的責任。你看,我考慮的對不對?”

“你考慮得有道理。”李仁重挺了挺身子,看著田戈說:“你把你剛才說的意見,再仔細斟酌一下,把能拿到桌麵上說的話準備得充分一些,以便開紀委會時形成決議。下午,你和我一起去找政委,說說我們對這件事的意見,以便得到他的支持。”

田戈拿著筆記本站起來說:“好的,我這就去準備。”

田戈住室。晚上。

桌子上有一個台燈、一本《聊齋》和一個保溫杯。

田戈坐在桌子後麵的折疊椅上,看著剛在日記上寫的詩――《悼蒲鬆齡》,小聲念道:

滿腹經綸,

竟穿破爛衣裳。

禿筆舊硯,

卻寫精美文章。

食不裹腹,

衾難禦寒;

茅屋、舊碗、舊桌凳,

堪稱路邊茶坊。

便民茶,

換故事;

借鬼狐,

說蒼桑;

看是荒誕,

意味深藏。

酸、甜、苦、辣、澀,

容易讀完,

難以思量。

這時,田戈聽見了敲門聲,合著日記本說了句“請進”,扭頭看見推門進來的是劉家兵,於是微笑著說;“你今晚怎麼有閑空啦?”

劉家兵邊走邊笑嘻嘻地說:“怎麼?你不歡迎?”

“我倒是想歡迎你,可惜沒辦法拍手!”田戈笑著說。

“你就是能拍手,我也不敢勞你大駕呀!”劉家兵笑著說完話,從衣服裏麵掏出一條煙,放在桌子上。

田戈愣了一下,“你又沒有啥喜事,為什麼送煙給我?”

劉家兵坐在床邊上說:“實話跟你說吧,這是我替感謝你的人給你送的煙?”

“你替誰送的?”

“孟新堂。”

“孟新堂給了你什麼好處?”

劉家兵伸著小拇指說:“我要是從他那兒得到一點好處,我是這個!”

“那你為啥要替他給我送煙?”

“他剛找到我時,我也沒有答應他,後來看他說得非常實在,我才答應幫他的。”

“他是怎麼跟你說的?”

“他說,他這次為了澆連隊的菜地偷團農場的水泵,如果不是田股長替我說話,至少也得受個黨內嚴重警告的處分,我也沒法感謝田股長的大恩大德,隻能買條煙給他,算是表達我的一點謝意,我知道如果我去送給他,他肯定不要,所以請你幫忙。我說,田股長的性格我知道,即便是我替你送給他,他也不會要。孟新堂說,我這個人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欠別人的情不還,連覺都睡不著。求你看在我和你是老朋友的份上,幫幫我吧。我一看孟新堂說最後一句話時眼淚都快出來的樣子,就答應他了。”

“那你說說,孟新堂給的這條煙,我能不能要?”

“我覺得能要。”

“為什麼能要?”

“一則你確實幫了他的大忙,二則他是真心誠意感謝你,何況他又是咱們一個省的老鄉,給你一條煙,理所應當;你要他這條煙,是看得起他。”

“關於給他處分的事,我當時基本是出於公心,如果別人知道了他給我送煙這件事,說我是老鄉觀念,我豈不是成了褲襠裏的黃泥巴――不是屎也是屎啦!”

“這件事隻有我知你知,天知地知,你何必要走路摸‘老二’――小心過肚(度)呢!”

“俗話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何況我所堅持的處理孟新堂的意見,並不符合姚副政委的心意,怎麼能自己抓個虱子往頭上放――沒虱(事)找虱(事)呢!你把煙退給他,就說我說的,他的心意我領了,隻要他能夠吸取教訓,以後不再幹傻事,就是對我的最大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