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祖父的葬禮(1 / 2)

我出生在一個偏遠的小山村裏,在我出生的前一年,那裏才通上電,我跟別人描述的時候是這樣的:看見那座山沒?爬上去,然後跳下去,就是我們老屋:土屋林立,小丘各異,四麵環山,一條小溪從中間穿插而過。

我看過很多香港鬼怪題材的電視劇電影之類的,靈異事件總是發生在人潮人海的大都市,實則不然。我在想,城市,人口彙聚的地方,陽氣基本上衝天不散,從無絕跡,真有什麼帶陰氣的東西估計也會瞬間被抹殺的一幹二淨,故而,城市裏麵有沒有鬼怪我不清楚,但是山村裏的故事,卻確實的印在我的腦海裏。

上世紀**十年代,南下打工成為一種潮流,誰要是從廣東福建回來一趟,肯定會有很多人圍著問東問西,滿眼都是對外麵世界的好奇。當然,對於湖北山村裏麵的年輕男兒而言,他們不在乎外麵有多新鮮,多刺激。人們常說,天上九頭鳥,地下湖北佬。他們唯一在乎的便是銀子,搞到銀子,改善生活,這是人們唯一的目標,恰巧,我那年輕的父親也在此列。父親在南下幾年的掙紮之後,終於是有了點積蓄,在我六歲那年,舉家遷出大山,來到外麵的農村生活。

因為來自深山,小時候我給別人的感覺大概就是,流著鼻涕的窩囊包,我是自我覺得給別人的感覺是這樣的。但是實際上,我的思維和記憶比誰都清楚,我能記得四歲甚至三歲的時候發生的一些事情和人,直到現在。然而記憶終究是記憶,在回想起來總覺得有些模糊和陰暗。或許是因為一些傳說或者什麼的緣故,記憶中有些地方回想起來是帶著朦朧,不真實的感覺。

大道返本,人從自然中來,最終回到自然中去。陰陽的分化,自然也有它的道理。前麵說,如果都市的陽氣重的話,那麼陰氣則自然是在農村和大山之地聚集,因為人少,天生屬陰。為什麼大山的辛秘鮮為人知?因為他們隻存在於代代相傳的方言裏麵,即使有人走出去,也會漸漸的迷失在城市裏。試問在摩天大樓的辦公室裏,誰沒事了會說,俺們那旮旯曾經發生了什麼之類的,不存在的。

自從搬到外麵後,很少再回到山裏麵了。爺爺奶奶還在世的時候,偶爾還回去看看,後來他們相繼辭世,也就沒怎麼回去了。最近一次回去,山裏已經沒什麼人了,常駐人口已經不超過一手之數。短短數十年,昔日人聲鼎沸的山村已經這般荒涼,再也不複舊日遙相呼應,隔山喊話的場景了,唯有把它寫下來,才能讓人記住,有過這麼一方水土,曾經養育了一方人。

祖父年輕時參加了抗美援朝,晚年就中了風。終於在抗爭了幾年後,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溘然長逝。那年我六年級。

第二天,接到喪報的人們浩浩蕩蕩的從山外麵奔喪,我也隨著二爹二媽前去。我父母彼時都還在異鄉,尚未回去,我就一個人坐在一個山丘上,漫天大雪中看著山下人們忙碌的身影,思考著我爺爺去了哪裏,思考著我奶奶在想著什麼。這個欺負打壓了她一輩子的人去世了,她會開心還是難過。

入夜,父母終於趕到了山裏,悲聲響遍山野。子時的時候,舉行轉棺儀式,領頭家族的一個老大哥,嘴裏念念有詞,後麵跟著兒子兒媳,孫子孫女,一步一停,圍著棺木轉上三圈。接下來就是守靈了,閑來無事,大家就圍成一團鬥起了地主。席間,父親和二爹,大伯以及一個算命先生商量著明天爺爺的墓地,應該埋在什麼位置。

堂妹可能不怎麼習慣熬夜,就被大人們安排著睡覺去了。我坐在道場上,盯著爺爺的棺木思考著。那時候的美亞電視台、星空衛視經常放一些鬼片,我就突發奇想,爺爺會不會突然從棺材裏麵爬出來?然後大家看到這景象會是怎樣一副表情?想著想著竟有些樂了,便咧嘴笑了一下。就在這時候,突然有個黑影從眼前一閃,然後我感覺什麼東西飛進了嘴裏。我驚恐的趕忙想叫,卻發現被什麼堵住了喉嚨,叫不出來。那東西就這麼卡在喉嚨裏,我感覺吸不上氣,就一頭栽在了地上,滿地打滾。

終於,有人注意到事情不對,趕忙驚叫了一聲,然後人們圍了過來。我父親第一個衝過來把我扶起來,據他所說,當時我的臉已經發紫了,眼睛凸起,趕忙把我頂在膝蓋上,用力的拍我得脊背,終於把那東西拍了出來。我如獲重生,重重的吸了幾口氣,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母親弄了水,給我猛灌了幾口,才緩過來,然後看到地上躺著一隻半尺長的大黑蛾子,帶著一些粘液在蠕動。

奶奶顫顫巍巍的擠到人堆中間來,看見了地上的大蛾子,停了幾秒,突然轉頭對著爺爺的棺木破口大罵:“老鬼娃子,這是你親親兒的孫娃子,你咋番兒要搞喲,你把我也帶走算了”後麵說了什麼已經記不得什麼了。隻是奶奶要去把爺爺的排牌位摔了的時候,眾人都上去攔著,一邊對著爺爺的棺木說話一邊勸著奶奶,就好像勸兩個生人夫妻吵架一樣,我除了哭之外也什麼都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