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嘎吱一聲，破舊的木質門被從外推開，不等沈文曦睜開眼睛，一隻粗糙的大手便撫上了她的臉頰，為她輕輕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曦兒，別哭，不值得。”
沈文曦閉著眼睛沒睜開，唇瓣顫抖了一下，淚水反而更加泛濫。滾燙的淚水落在男人的手上，他幾乎下意識的抽了一下手，很燙，心很疼。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男人站立的腿已經麻木，沈文曦抽噎了一聲，慢慢的睜開了眼睛，通紅的眸子眨了幾下，依稀還能感覺到她不穩定的情緒。
“楊叔，謝謝你。”
她張唇，聲音有些晦澀，纏著臉頰的紗布因為淚水打濕，隱約可以看到臉頰上猙獰的傷口，看起來觸目驚心。
“我也不過比你大了十歲而已，叫叔也有些太......”
揚旭盡量在板著臉，可逐漸爬上耳唇的紅暈還是打敗了他，“叫楊哥吧，顯得我也年輕些。”
電視裏記者呆滯刻板的聲音不斷的傳來，明明沈文曦是想笑的，唇角牽扯了一下，僵硬的，竟然連做一個表情都有些奢侈。
楊旭抓著文檔袋子的手緊了緊，起身抓起遙控器，電視一關閉，雜亂的聲音消失，安靜的反而有點讓人不習慣。
“謝謝。”
“謝什麼？謝我救了你，還是謝我替你關了電視。”
楊旭皺眉，“如果是前者，那就不必了，畢竟當初你也救了我，如果是後者，就更加談不上謝，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救你？”
沈文曦一時沒反應過來，腦海中濾了一遍，還是沒什麼印象，“什麼時候？”
楊旭抿了抿唇，隨即苦笑了一聲。
也是，或許當年對於沈文曦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她怎麼可能會記在心上，反倒是他，像個執著的傻子一樣，放在心裏那麼多年。
“十年前，你父親的辦公室。”
十年前，又是十年前？
好像十年前發生了很多事......
楊旭說完，看著迷茫的像個孩子一樣的沈文曦，歎息了一口氣，“想不起來就算了。”
“對了，你的孩子葬好了，文山公園腳下。”
沈文曦的眼淚唰的又落了下來，“謝謝。”
她哽咽，不用問，也知道楊旭必定花費了很大的力氣。除了說謝謝，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表達她現在的心情。
沈文曦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一動，牽扯著渾身的傷口，疼的她頓時齜牙咧嘴，饒是這樣，她也沒吭聲。
孩子，在她肚子中孕育了八個多月的孩子，終究是她對不起他。
“我想現在去看看。”
楊旭皺眉，本來已經到嘴邊拒絕的話，在碰到那雙堅定水潤的眸子時，刹那間化為了雲，“我陪你。”
索性文山公園距離這裏不太遠，開車的話也不過十多分鍾。
楊旭先是將輪椅放好，而後才將渾身包裹在紗布裏的沈文曦從車上抱了下來，推著她到了一座孤墳包前。
愛子時弦之墓。
幾個字端端正正，一筆一劃，在每個字的尾端還隱約有一抹鮮紅。
“時弦，時弦，時時刻刻波動我的心弦，老公老公，以後我們的寶寶就叫這個名字好不好？”
那個時候，沈文曦才剛剛知道自己懷孕，顧晟澈將她抱在懷中，臉上卻不是她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反而摻雜了很多複雜的情緒，以前她不懂，隻是以為顧晟澈情緒內斂，現在看來，或許是那個時候，顧晟澈就已經打定主意不要這個孩子了吧？
石碑前供了瓜果，燃著香，沈文曦不停的往火盆裏燒紙，小衣服，小玩具，全部安安靜靜的伴隨著火焰化成了灰，可是，那麼小的孩子，他會用嗎？
隻要一想，沈文曦的眼淚就止不住，心也疼的好像被一隻大手揪著一樣，揉作一團。
楊旭抬手將沈文曦頭發上的紙灰拿下來，眸光複雜，“起風了，你身體還沒好，回去吧。”
沈文曦恍若未聞，抬手撫摸上冰涼的石碑，仿佛在撫摸著嬰兒的臉，紗布下的唇瓣瘋狂的顫抖著，沈文曦喉頭忍不住哽咽。
“回去吧，啊，以後你想來......”
“有心了。”
沈文曦用力的吸了口氣，平緩了一下情緒，指尖停留在石碑染上鮮紅的字尾處，看向楊旭，身體向前，一下子從輪椅上栽了下來，而後掙紮著跪在了楊旭跟前，鄭重的對他磕了一個頭。
楊旭一急，連忙去攙扶沈文曦，就聽到沈文曦說，“楊哥怎麼知道我的孩子名字的？”